海朋森:音乐是生活的综合(二)

2023-05-18 23:00:13

这是海朋森专稿的第二篇文章,前一篇文章请看:音乐是生活的综合(一)

国外的独立摇滚最容易触动我的一点是,那些音乐人都不是高高在上的明星,而是一个实实在在可以触碰到的个体,和你我一样,充满个性、热爱音乐的普通人,乐迷和乐手可以平等地相互碰撞、交流。海朋森也是如此,几位有趣的灵魂。

我觉得这第二篇文章对于海朋森而言,分外地柔软,它要讲述的是更贴近他们生活的大小事。其实对于我们每个人,如果回过头去看,总会发现生活中不经意的一些事,在我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悄悄地改变了我们。因而在季一楠的眼里,海朋森的音乐成为了一种很综合的东西,生活的综合。

生活的琐碎与人情世故被杂糅凝练,成为了现如今海朋森作品的情感内核。酸甜苦辣,嬉笑怒骂,最终都以某种形式被记录在了海朋森的音乐里。所以,以后在听海朋森的音乐时,也许你可以尝试着去理解隐藏在这些音符背后的生活。

【 二 · 在海朋森成为海朋森之前 】

现在你走出了房间
你渴望着一切

一个人做一件事情,通常我们都认为是有动机或者说有缘由的,或明或暗,再不济总能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找到解释的方法。不过,追溯海朋森最早缘由并不困难,用不着惊动弗洛伊德。这一切都得从一部mp3和一张CD说起。

“我十二岁的时候,刚上初中那会儿,我干妈送了我一个mp3,那里面有些歌,歌里面有很多吉他的声音。我就觉得这个声音太好听了,就这个念头,我说要学吉他。”季一楠说。可是面对十二岁的季一楠的请求,妈妈非常合理的以“影响学习”为由拒绝了。不过,那时的季一楠已经对吉他有了执着的信念,咬牙跟爸妈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我妈说要影响学习,我就给他们放了‘狠话’:如果你们不让我学吉他的话,有可能你们会失去一个吉他天才。”季一楠笑着跟我说,“我就这样学了吉他,我爸和我妈现在真觉得我是个吉他天才。我爸和我妈一直还挺支持我的,我也一直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还比较坚定。”

刘泽同选择吉他则没这么戏剧性的剧情。

“我初中读的是一个军事化全封闭的私立学校,放假回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回学校会挺无聊的,我就跟我妈说想买把吉他,回学校我就可以弹着玩,我妈就答应了。我拿着吉他和一本现在还有的教材《吉他自学三月通》回学校,就在学校自学。”刘泽同讲到,“我最初只是想尝试。我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可能就是其他专业我觉得自己不能抱有百分之百的热情去对待,比如包括我小时候学过的其他乐器,因为我外公是戏剧团的,会比较多的乐器,笙啊,箫啊,还学过扬琴。可唯独只有吉他我坚持下来了,所以我感觉对吉他的热情可以是一种恒温的状态,不会冷掉。”

促使季一楠拿起吉他的是音乐播放器里的吉他伴奏歌曲,而在他心里隐藏下乐队火种的则是一盘CD和一本随CD附赠的书。

“后来我发现我对搞乐队感兴趣是有原因的。我妈原来就很喜欢听音乐,她听得比较杂,啥子都听。她在当电台音乐节目主持人的时候,也负责管理电台的曲库,就会把一些莫名其妙的、她自己都不晓得的专辑带回家里,她也不听,可能就是觉得封面很好看或者很有意思,就带回来了。”季一楠回忆说。

在季一楠学吉他的那段时间,他妈妈带了一张也许是中国人自己翻制的英国独立厂牌4AD的合辑回来,还附赠了一本名为《黑暗的锐角》的CD介绍。赠书里的内容简陋直白,,而合辑的歌曲信息也是张冠李戴,比如把The Birthday Party的歌写成是Pixies唱的,以至于季一楠上了大学后才发现,原来Pixies的歌是这样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张CD和有着一个炫酷名字的专辑赠书,给了还在念中学、处在青春期的季一楠极大的冲击,深深地影响了他对音乐的看法。这张CD虽然包装劣质,其内在却像是一把灵巧的钥匙,为季一楠打开了独立摇滚世界的门,让他听见了从遥远的英国传来的奇异独特、却也美妙浪漫的音符。


季一楠在高中乐队。

季一楠和刘泽同的缘分早在进入大学前就开始了。为了准备四川音乐学院的艺考,他们都需要找一位老师进行专业辅导。

“比较巧,我进大学之前,就跟他是一个专业老师。”季一楠说。

“但我们只见过一次,印象很深。我们老师是一对一上课,那天我去上课的时候,他刚好结束,我就看到他从我们专业老师家里出来了。”刘泽同补充说。

大学进校后,他们成了同班同学,分在两个寝室,但洗漱区却是两个房间共用的。他们刚入学便成了很好的朋友,是季一楠把做乐队的想法“传染”给了刘泽同。


刘泽同(左)与季一楠(右)的毕业合影。

刘泽同笑着说:“其实在进川音之前,我也没有想过要做一个乐队,就我跟他玩在一起了,我们大一的时候可以说是寸步不离,几乎天天都在一起,可能很大程度上是受他的影响。”

陈思江比季一楠和刘泽同要早一年进入川音学习,也就这一年她认识了在川音附中念高三的王明明,后来王明明考到四川师范学院念作曲。这短暂的相识也为后来王明明替补黄仁涛加入海朋森担任贝斯手种下了缘分。这些许多的不经意的偶然与巧合,构成了海朋森的来龙去脉。

陈思江和季一楠、刘泽同的结识是2011年下半年。在季一楠决定组建乐队后,一个朋友,比他大几届的学长,也是当时学校吉他社的社长跟季一楠说,吉他社有个女生唱歌很不错,还是川音美院的同学,就把陈思江QQ和豆瓣小站的链接发给了季一楠。

“我和刘泽同就在寝室里面守着电脑,听了一下她的音乐,当时觉得好好听,巨好听。”季一楠说,“她改编的一个‘Twinkle Star’一段旋律,她唱: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感觉很好,就认识了,后来我和刘泽同就去了她家里。”

陈思江的家是在学校外面租的一套房子,季一楠和刘泽同去陈思江家里那天是他们三个人的第一次见面,如果按照文艺片里的剧情,这应该是一场浪漫而充满希望的会面,三位主角抽着烟,聊着艺术,聊着音乐,相谈甚欢。但实际的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第一次见还是有点尬。”刘泽同说起这段经历自己都忍不住笑,“当时她和她表哥在家,他们在玩三国杀,她在房间这边玩游戏,她表哥在那边。我和老季就一直坐在他们客厅,抽烟,我和他就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在他们熟悉陈思江后便知道了,这是她的常态,季一楠说:“后来就晓得了,陈思江就是这样的。经常家里来了朋友就跟没来一样,自己做自己的事情。虽然也不是全部,但概率比较大。”

虽然开头不算顺利,但过程和结果却令人满意。陈思江在家里给来访的两位男孩分享了自己喜欢的一些音乐,也聊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一次见面后,三人很快就投入了乐队的工作,就这样,乐队的雏形基本建立。

“最开始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感觉。还有个小细节,最开始我其实没有弹吉他。我们那时有一个Korg的小怪兽键盘,我在弹那个。”刘泽同说。

不过也就在两三个月之后,他们第一次亮相小酒馆,宣告了海朋森的诞生。

“这就是我们的经历。其实我个人觉得我们乐队发展的过程还挺普通的,是一个比较标准的过程。海朋森的历史从宏观的角度来看,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季一楠说。

【 三 · 音乐是生活的综合 】

还剩一点灯光
我们还可以再开心一会儿
直到那许多的路灯
一定会掉下来砸中你的脑袋

在季一楠的眼里,海朋森的音乐是一种很综合的东西,生活的综合。生活的琐碎与人情世故被杂糅凝练,成为了现如今海朋森作品的情感内核。酸甜苦辣,嬉笑怒骂,最终都以某种形式被记录在了海朋森的音乐里。

少有乐队能在成长过程中保持人事不变,总有一些人会选择离开,也会有新的人补充进来。虽然季一楠在我问到这里的时候,想轻描淡写地把这件事情说过,“换人这些事情,每个乐队都经历过”,但当真被我详细追问起来,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沉重。

“换人是比较艰难的,比较难熬的。我们当时就想快点写歌,快点写歌,但是要换人,就要耽误很久,心里状态也比较难熬。”陈思江先开了口。

“这个说出来听起挺轻松,但是回忆起来我都不想说,会觉得很烦。”季一楠坦诚地讲到,“也没有更聪明的描述,就是很人情世故的。到现在也是很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是这些东西才成就了一个乐队,我觉得。”

在第一张专辑录完之后,因为音乐上的合不来,先是鼓手陈庆凯选择了离开,后来贝斯手黄仁涛也决定离队。虽然中间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很快现任鼓手王博强加入了乐队,后来现任贝斯手王明明的出现填补了海朋森短暂出现的空白。

“要说真正严肃的话题,可能就这些算比较严肃的了。现在都觉得太伤了,然后...”季一楠说起这些事情,先是苦笑,后是沉默,“其实我本人是比较喜欢那种碰撞的感觉,但那时候就感觉碰撞不起来。”

从海朋森建立,到这中间的人员变换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他们在舞台上表现出来的状态也都还是富有激情和冲劲的,参加了许多大小演出,活跃度比眼下要高不少。用季一楠的话说是“比较青春期”,可光有这种激情也许是不够的。

“靠着一股热情撑着,不管这热情是做这种音乐的热情,还是做那种音乐的热情,还是只是觉得搞乐队很酷的这种热情。反正大家都有这种热情,就一起去把乐队搞起来了。”陈思江说,“但这之后,就不仅仅是热情了,我们就发现可能对另外一种东西有热情,他们可能就那种东西没有感觉。他们靠着对我们几个人的信任,去坚持,但是很难坚持下来,毕竟我们还是有要求的。这个时候大家就分得开了,撑不下去了,就没法靠着简简单单做乐队的热情撑下去了。小事情就会慢慢积累起来,大家最后觉得确实莫办法。但也没有吵架、打架,但是还是分开了。”

“要说一路走过来,到现在,在我看来,最伤的就是那段时期。”季一楠说,“感觉现在大家都还是有点没缓过来,现在提及这个都有点下意识的避讳,逃避这个问题。就是有点没缓过来。还是不能很轻松的谈起这个问题。”

采访那天是立春,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在我们聊到这个话题时,窗外竟下起了成都今年的第一场春雨,淅淅沥沥。

“说起这些,感觉天都暗下来了。”季一楠看着窗外,清了清嗓子,咳了两下。

陈思江开玩笑地问:“你干啥子,想哭了哇?”

“没有,没有。”季一楠笑了说,“就是这么起的,每次聊到这种东西气氛就会比较严肃,触及到乐队比较核心的那种东西了,人与人之间的,音乐只是这种东西的表达方式吧。”

也就是在人事变动的艰难时间里,海朋森把生活的琐碎统统揉进了歌里,创作了即将发行的这张EP专辑《她从广场回来》的一些歌。


海朋森在排练室录制《她从广场回来》。

雨总是会停,艰难的日子一咬牙还是过了。

“大家还是很强大的。”季一楠说,“而且这些真的很奇妙,就是你在处理这些看似和音乐没有关系的事情的过程中,这些东西最终确实是影响到你的音乐了。”

王博强和王明明的出现也改变了海朋森,带来了不一样的气息,也让乐队的运作重新变得正常。我有些遗憾的是,那天的采访王博强和王明明已经春节回家了,我只能从其他三人的口中听到和他俩有关的消息。

“有些时候觉得对一个人确实是有种直觉的,就是现在的鼓手王博强,也经历了一些波折,当初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觉得王博强可以。虽然他听的音乐和我们三个的还不太一样,但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潜力,他也可以感觉到我们感觉到的东西。”陈思江在面对人事上似乎有着比另外两位男孩更大的勇气,更愿意表达她的感受。

她严肃而真诚地继续跟我讲:“说起这个缘分还是有点吓人,对了的人就真的还是挺对的。现在的贝斯手明明也是,她来了之后,我们都感觉对了,合得来。虽然不可能哪个人跟你的意见完全一致,她给我们的感觉就是愿意和我们合得来,她愿意理解你说的东西,你也愿意去理解她说的东西,这个就很有缘分了,就有个直觉:好,就很好。所以我们现在五个人就很珍惜,我们都是很珍惜。”

“我自己觉得有更多的空间和精力去思考音乐上的问题了,就不会再把自己的精力分散得那么综合。”季一楠补充到,“虽然这些综合的东西依然是存在的,但我不需要再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去解决这些,或者说是体会这些和音乐本质关系不是特别大的东西了。现在你能抽出很多精力来思考真正音乐上的问题。”

在海朋森的音乐里,歌词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核心,情感的核心。这不仅对于我们乐迷而言,在某种程度上,对于海朋森的乐手也是成立的。

“我觉得陈思江写的歌词一直都给我很大的希望,对看待这些事,挺鼓舞人的。”季一楠在结束人事这个话题时,这样说,“有的时候看陈思江的歌词对我们乐队内部来说,也会感觉学到一些什么。”

《她从广场回来》磁带封面(左)和专辑封面(右)。

··· 【闲话】 ···

海朋森在四月二十二日傍晚又一次登上了“春游”的舞台。遗憾的是,我不在成都没能到现场,但从现场发来的视频里可以感觉得到,在台下肆意地跳着舞的成都乐迷们对这支乐队的诚心喜爱,就连一位女乐迷牵着的宠物狗都在随着音乐摆弄它的舞步,让人忍俊不禁。

关于海朋森的新专辑,由于录制的方式(用盒式磁带录音机录的)他们选择了发行这张专辑的磁带版,关于购买的方法,请不要介意我贴出兵马司微店的购买链接:
https://weidian.com/item.html?itemID=2270648255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海朋森系列的第三篇文章将在4月27日与大家见面。谢谢持续关注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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