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摇审讯室 怀疑和批判是摇滚乐的基本立场—锵崩猴乐队专访

2023-05-10 14:56:27

采访:陈郁

图片提供:锵崩猴乐队




    锵崩猴乐队,成立于2014年。几经改组,现在的阵容由一名当代艺术家和四名职业音乐人构成,刚刚发表EP唱片《白忙一场》。


    主唱栗飞是乐队的组建者,也是一名当代艺术家,油画专业出身的他,同时从事观念、行为、装置、绘画等艺术创作。


    乐队成立伊始,栗飞还身兼主唱和贝司手双职,另两位合作者—吉他手曲鹏与鼓手刘平—也都有着美术背景。


    不久,吉他手马海宾加入,曲鹏转攻采样及音效。再后来,鼓手刘平离队,贝斯手杜光晨及鼓手韩鹏来了又去,锵崩猴在人员更迭间缓慢但是坚定的存在着。该融合的终将汇聚,乐队成立一年半后,鼓手杜帅和贝斯手马锴如期出现,技术高超的他们,给稳定的五人组灌注入新的活力。


EP《白忙一场》是乐队历时2年来推出的首张录音室作品,收录作品虽然不多,但四首歌已然将锵崩猴的音乐风貌与创作观念诠释完整。


“我是带着自己的艺术观组建了这支乐队。我是名彻头彻尾的后现代主义者,创作方式上,相比一味随着国际化往前冲,我觉得往回挖有更大的空间可循。实际上有很多生动鲜活的素材就在不远的过去静静的等着你,等你把它拿来拼贴、组合、重构,造成新的兴奋点,以求得外旧内新的听觉体验”对于锵崩猴的创作核心价值,栗飞这样说。


所谓外旧,就是民谣、放克、迷幻摇滚融合的音乐基调上,还有这对民间曲艺特点的吸纳,栗飞用时而倦怠时而怪异的唱腔,荒诞又高度现实的歌词,一边摹拟人物,一边抒发感情。音乐语言貌似保守,但自身辨识度已经渐渐明晰起来;所谓内新,就是对现实的吞吐能力,锵崩猴乐队像一个永远在逼问世界的少年,散发出颓废又迷离的现实主义气质。《东郭先生》里有对庸常生活的观察与叹息、《不举人》对自我和现实的窥视与嘲讽,再经过《故乡故乡》对幼时成长记忆的解构,最终在《白忙一场》里,以对于日常生活的拷问做为结案陈词。


    至于锵崩猴的现在与未来,栗飞的经历与观点,还是听栗飞一一道来吧。


栗飞好,咱们还是从乐队的名字谈起吧,“锵崩猴”这个名字,脱胎于“枪崩猴”,我查了下,这是大同、包头地区的方言,但根据语言环境和感情色彩的不同,含义会有所差异,组建时确定这个名字是基于怎样的选择?

栗飞:对,出自华北一区两省交汇处,现在很少有人用了,直译就是“死刑犯”,但又没那么严肃。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严打”中被拉在卡车上游街的死刑犯,头无言的垂着,一颗沉默的后脑勺永久定格在我记忆里。“枪崩猴”这词一定程度上化解了我对这些神秘的,即将被一枪爆头的活死人的恐惧感。后来索性把它再歪曲一点,就有了“锵崩猴”。


你是油画专业出身,但现在创作已经不局限于绘画,音乐在你创作中占据的份额有多少?

栗飞:近一两年几乎占满。精力有限,绘画干脆褪成了一项谋生技能,谈不上创作了。


艺术肯定要和时代特征有一种正或者反的对应关系去反映和相互影响,作为一名比较多元的艺术创作者,身处在当下的这个社会,你认为面临的机遇或者挑战是什么,应该怎么样去反映当下的社会环境?


栗飞:都来自信息。一方面信息通畅,渠道和平台使人人有了发声的权利;另一方面信息越多,是非优劣就越来越难以判断。就越需要更加持久审慎的思考。何勇很早就唱出这个问题“是谁出的题这么的难?到处全都是正确答案”,让我叹服。


关于音乐,能否谈谈最初所接受的影响?

栗飞:1997年我还在读初中,课上课下钟情于画漫画,有一帮哥们已经退学组乐队了。我在他们的世界里第一次呼吸到属于自己的空气。他们推荐我听了“花儿”、“无聊军队”和“地下婴儿”等等,我开始摸索着弹吉他。这是第一阶段,我知道了摇滚不止是音乐,还是有话要说的,而且正是我想说的。

2000年混到北京的一家插画公司打工。同事大都由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组成。令我惊奇的是,几乎所有人都听摇滚,还都听国外的。我开始去五道口淘打口带,去即将被拆的“开心乐园”看地下摇滚现场。也就是那一时期开始看《我爱摇滚乐》和《通俗歌曲》,读完了郝舫的《灿烂涅槃》。看多了听多了,发现摇滚不仅是有话要说,还要讲究说话方式和技巧,然后开始自学弹贝斯并且试着写歌。那时期的同事中有乐队前鼓手刘平,启蒙初期,他带给我很大帮助。


启蒙的摇滚唱片有哪些?风格上更偏爱那些类型?

栗飞:很多,国内的苍蝇、诱导社、子曰、木马、左小祖咒与NO、“麻音乐”三位的合辑,早期的“微”乐队的《水》、病医生、最早期的冷血动物等等。他们除了音乐风格的特立独行,更多刺激到我意识形态的改变。

国外的听过很多以后,真正受影响是从Patti Smith开始的。诗人不动声色的吟唱弥散四周,那种对感官浸透式的侵略,让我第一次折服于音乐内敛的力量。 


摇滚乐吸引你的是什么?

栗飞:主要还是根源,比如态度、立场、人文情怀和批判怀疑的视角。 当然也有器乐交织构成的纯粹的听觉愉悦。


锵崩猴之前,与音乐相关的经历又有哪些?

栗飞:前后组过好几支无名小乐队,游移于弹贝斯和词曲主唱之间。最后一支在美院毕业后散掉了,算是锵崩猴的前身。现在有些歌的动机还沿用了那时候的段子,比如《不举人》和《白忙一场》。此外还在杜昆乐队做贝斯手。在“锵崩猴”乐队之前正式的舞台经验都是随杜昆体验的。


现在的阵容是什么时间确定下来的?能否介绍下你的这些合作者。

栗飞:去年秋天。伙伴们分别是吉他手马海宾,贝斯手马锴,鼓手杜帅,采样/吉他曲鹏。马海宾是一名独立的吉他演奏家,现在正活跃在吉他音乐的舞台上。马锴和杜帅是音乐学院的教师,和很多知名艺人有过合作。曲鹏是我美院时期的校友,他对音乐的执着和热爱比我强大很多。


之前,大家各自的音乐口味爱好接近吗?

栗飞:不接近,只有一些共同听觉经验上的重叠。唯一接近的是对乐队自己作品的认同。


一支乐队要保持稳定和有所作为,乐队成员之间应该靠什么来维系?

栗飞:共识是需要走向职业化。让爱好变为一种事业上的理性协作,有所作为倚靠稳固持久,稳固持久不光是靠真善美和哥们义气就能解决的。


音乐风格的选择也可是价值观,创作观的表现,锵崩猴的的音乐气质并没有止步于讽刺和批判,背后还能感觉到很多复杂的情感,能介绍下创作中的观念或者核心价值吗?

栗飞:怀疑和批判是摇滚乐的基本立场,丧失了这点,那只能叫电声乐。此外我是带着自己的艺术观组建了这支乐队。我是名彻头彻尾的后现代主义者,创作方式上,相比一味随着国际化往前冲,我觉得往回挖有更大的空间可循。实际上有很多生动鲜活的素材就在不远的过去静静的等着你,等你把它拿来拼贴、组合、重构,造成新的兴奋点,以求得外旧内新的听觉体验。这是我一贯坚持的核心价值。这点归功于伙伴们的支持,经常忍痛舍下一身武艺,不断尝试一些在乐手看起来挺low的音符来配合我这个执拗的门外汉。


锵崩猴的作品创作是怎样的过程?

栗飞:常规情况是我先把写好的词曲用吉他或贝斯简单的弹唱出来。告诉大家这首曲子要注重强调哪一些点。然后吉他手会丰富和声和段落,把曲子框架推敲定型。然后一起排练,微调,提建议。还有时候干脆大家一起,伙伴们的职业素质非常好,只要我表述的思路足够清晰,他们会非常快的找到合适的演奏方向。贝斯手会像监工一样最后压轴,指挥大家,一枝一叶的把冗余的部分雕琢完整。


录制《白忙一场》这张EP唱片的初衷能否聊聊。

栗飞:乐队成立两年,该交一张试卷了。另外,这两年全身心投入导致的经济赤字让我疲惫不堪。不免投石问路,以判断该以怎样一种方式才能走的更远。


录音,缩混经历了多长时间?这期间,有没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可以分享?

栗飞:很长,前期计划发三首,《故乡故乡》是后来决定补录的。中间又隔着春节,所以前后忙了大概四个月。最难忘的是录吉他,因为种种原因,两天的工作量只能非常无奈的挤在一宿完成。马海宾从晚上九点进棚后,一眼不眨的弹到天光大亮。那天北京下了一整夜的雪,收工后我发现他比进棚之前小了一圈。大概是累的。


《东郭先生》,看到名字,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寓言故事,但听完,发现讲的是一个关于平庸生活的悲伤故事,你之前的观念诗集《2009》的主旨也是当下特别有代表性的民间情绪,这种立足于日常经验的表达在《不举人》,《故乡故乡》和《白忙一场》里也是贯穿着的,你对创作视角的选择确定士秉持怎样的标准?

栗飞:作为创作者,首先要遵循的原则是真诚。日常本身的温度和色彩就足以吸引我长时间的驻足思考。做艺术无非是把每一时段的各种观交给每一时段的方法论。我的标准是把自己每一个时段最想说的话说好。


这四首作品的歌词很有特点,口语化语言和文学语言杂糅在一起,怎么看待歌词在作品中的功能?

栗飞:口语亲切有温度,但用在音乐里很费劲,想在固定的小节里多承载一点信息就得少说废话,节约着说。可能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说成了“文学语言”。


《白忙一场》是乐队独立发行的,在乐队的营运和推广上,你们持怎样的态度?

栗飞: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乐队也在寻找志同道合的经纪人。目前准备做EP正式发行的乐童众筹。


会不会有配合唱片发行的巡演计划?

栗飞:有,下半年吧。EP发行之后。


当前,国内哪些音乐人和乐队是你们欣赏的?

栗飞:我只能代表我个人。很多,只说现在比较活跃的吧:小河、万能青年旅店、五条人、左小祖咒、二手玫瑰、IZ、钟童茜...不那么较真的话,云母逼也挺有趣的,虽然看起来挺欠揍。


能否聊聊对现在国内的音乐环境的看法?

栗飞:比前些年好很多,很多方面在走向市场化和专业化。另外环境改变源于大众口味的升级。至少听港台那帮人也已经在听宋冬野了。李志已经家喻户晓,听说KTV可以点到万晓利,左小祖咒都唱进电影院了,亚文化浮上来喘口气不是什么太没边际的事情。


今年还有什么计划?

栗飞:认真排练,抓紧挣钱,顺利巡演。




感谢接受采访,最后说点什么给杂志的读者和你的乐迷朋友做结束语吧!

栗飞:谢谢。首先代表锵崩猴乐队对乐迷朋友们道以诚挚的感谢。大海航行靠舵手,但没水托着,舵手就可以剁手了。希望大家在爱好之余勿忘把生活搞好,这样水涨船高,以后可以一起玩的更嗨一些。

另外想代表我个人对你们杂志及读者朋友们同时说几句:《通俗歌曲》是我漫长的成长期中重要的读物之一。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暇关心摇滚乐,尤其在这个纸媒淡出阅读舞台的时代,本以为《通俗歌曲》和《爱摇》一样令人心痛的转型消散了。不曾想自己都老成了一名乐队主唱,你们依旧在这坚守,这让我惊喜。感谢陈郁,我很早就读过你的文章,也未料到咱俩有一天会真的一起对话音乐。结尾我想到一句话,大概意思出自锤子罗永浩,“我们每个人坚守一点点自己认为好的或者对的事情,这个世界就至少变得好玩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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