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4日,钢铁就是会炼成的

2023-05-10 14:56:27

(妈的,QQ音乐没有木推瓜,牡丹亭外的版本又太烂,只好贴了英国朋克名曲,燥起来。)


15年前,北京树村。公共厕所铺满苍蝇。乐手们为每个月150元的房租发愁。搞音乐就像避难。廉价啤酒也是奢侈品。靠着微薄演出费,朋友亲戚资助。能熬过来的是少数。很多年以后,我最高兴看到的一条新闻是有的乐队可以年入百万,有名有利,日子挺好。不用在狭小房间,在自己床上,接受采访。


时间是黑色马克笔,将成批的乐队从可听名单里划去。去年家里装修,我扔了不少唱片。陈升唱过,“写歌的人假正经,听歌的人最无情。”这是真的。


有一年和盖瑞去香港看Bob Dylan演出,我们俩口袋里塞满啤酒,坐在倒数5排,用迪伦爷爷的朗诵下酒,有点矫情有点真诚地想,看演出就像听判决书,常常就是告别。


下面,是一个木推瓜歌迷的业务汇报。


摄影:一个猪蹄工作室




超长返场


1


我买了张城际车票,前往深圳,只为看一场演出,渴望享受摇滚乐将带来的诸多快意。同时,又扪心自问,这仅是一场追寻记忆之声的虚幻之旅吗?


不久前,托智能电视的福,人已可以安坐家中,收看同步直播的草莓音乐节。一支又一支颇受欢迎的大牌摇滚乐队,在主舞台,唱着经典歌曲。不过,新意欠奉,令人走神。台下聚满年轻的面孔,纵情沉溺于享乐时光,就像是从前的自己。值得高兴的是,受惠于商业快速发展,很多乐队变得比从前富有,观众数量骤增,而音乐呢?当然,大型音乐节从不是检验新音乐的舞台,而是对音乐影响力的表彰。但真正决定一个音乐节实力的,仍旧是无数个音乐人,无数首作品的叠加。反过来看,每年,有多少值得你付费的专辑,或者单曲。


我既不希望在追随未来之声的冒险上,盲目而世俗。更不愿意变成那个躺在记忆沙发上翻阅旧照片的孤客。摇滚乐教会我的从不是安逸和守旧。


但这次,令我闻风而动的,恰恰又是一支在15年前,就已经见识过到老乐队——木推瓜。这支冒险而激进的乐队于2000年组建,两年后解散,没有出过专辑,只有三首完整录好的歌,收录在名为《被侮辱的姿势》的地下拼盘里。这种遗憾想起来残酷,但也并非个案。


不过,我想念那年轻而又锋利的旋律,他们曾经打动并征服了从前的我。这种喜爱,一直横穿那饥渴焦躁的青春,是崔健,是窦唯,是张楚,是所有扑面而来的中国摇滚乐给予我的养分,以至于锻造了属于自我的精神世界,而通过耳朵,我能辨别出哪些声音吸引我。


彼时的木推瓜,并非寂寂无名。在新千年崛起的乐队中,他们的小样,他们的现场演出,已经为乐队带来名气。这支年轻的乐队在容易被划分类别的摇滚乐中显得不易分类。四不像的风格,以及怪异的名字令他们成为15年前一次采访的目标,我们相识于北京。


在上地,树村——中国摇滚乐的延安。


2

1小时20分,木推瓜结束了重组后的首场演出。不长不短,没有返场,比一部标准长度的剧情片还简洁。就像是15年前,他们最后一场演出后的超长返场。“我现在能感觉到15年了,”宋雨喆说。张方泽的白衬衣像从刚水里捞出来,李旦在微笑,陈创远不再锁眉。15年究竟意味着什么,不会在这一刻浮出水面,就像时间只会显示结束而不包含意义一样。


休息室里的酒被打开了,香烟被点燃。很好!不错!牛逼!那些简单而直接的词汇在一个又一个人的口中传递着,安静又意味深长。


张方泽和陈创远15年后重新站上舞台,“要不是吉他的弦断了,会更好,”张方泽说,他在演出中间换了把吉他,“有好些东西没敢玩。”一场决赛,再好的选手都会紧张。


我唯一能够确信的只有个人观感,从音乐响起,一身鸡皮,那是混合着激动、震惊、紧张、怀疑的情感鸡尾酒,你根本无暇顾及它的保质期是否有15年。


战栗感随着持续激进的音乐,慢慢消散,甚至,我都没有留意后排的人已经开始“抛狗”,身体在撞击中得到放纵,放松,直抵内心的,当然还是音乐。


3

位于深圳华侨城创意文化园的B10 livehouse以其卓尔不群的鉴赏力,吸引着那些志向高远的音乐人。而明天音乐节这个具有前瞻性的音乐节至今已举办三届,只邀请创造者。创始人涂飞强悍地捍卫着音乐品质,对抗意味着坚持,“我们的菜单看似多元,实际上就是一种口味,所谓的包容并不存在”,这段策展宣言精辟地阐述了他对这个音乐节的全部想象。


干净、整洁,没有异味,值得骄傲还有是德国音响设备。B10被称为中国最好的livehouse,涂飞对品质的偏执被这个空间无限放大,最终变成一种标准,这个比嘴巴里说着要尊重音乐、尊重音乐人,真诚得多。


木推瓜的调音从下午开始,耗费了3个多小时,不断地将声音融入昂贵的音响系统里,这是乐队第一次在如此精良的设备下演出,检验他们的首先是机器,然后才是几个小时后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观众。


机器可以操控,声音会被记录。唯一不可测的,则是这些被搁置了那么久的音乐,会点燃另一代人的情绪吗?


15年前,木推瓜的专辑已经接近制作尾声,吉他、贝斯和鼓的分轨录音已经完成,宋雨喆的人声部分完成了三首。“我面临世界观的问题,这个音乐能不能做下去,甚至我能不能活下去,当时木推瓜靠的是热血、酒精点起来激情,”宋雨喆说。他不想再搞音乐,不想再呆在北京,希望换一个行当维生。他在北京电影学院学过半年摄影,用拍过些散活。但最终还是离开北京,浪迹天涯。


四个人都不记得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是哪天。张方泽搬去了条件好一点的霍营,房租从150元涨到300元,在经历了一次小偷的洗劫之后,他感到了强烈的生存压力,他和陈创远退入幕后,做音乐编曲,最后回了老家贵阳。2010年,阿远的孩子快要出生,回到海南家乡,算是两人正式分别。李旦则继续在舌头乐队打鼓,也经营过饭店、酒吧。




4

一首《悲剧的诞生》排练了半年才正式演出,“那是在开心乐园,我被自己给震了。唯一一次,”李旦说,为了追求和别人的不一样,木推瓜的音乐不仅是在与别的摇滚乐队较劲,还是在和自己较劲。音色要不一样,唱腔要不一样,每个小节都要不一样,“我们走向另一个极端,另一个死胡同里面。”


这种决绝的追求,给我的震撼不仅仅来自于他们的音乐,第一次看他们演出的现场,宋雨喆歇斯底里的嚎叫,乃至他面孔的扭曲和变形,曾经在那一刻烙印在我的眼睛里,像一根被不断扭曲的橡胶棒,你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复原归位。除了自我的疯狂,宋雨喆还渴望来自外界的重击。有一次演出前,他告诉台下的一个搞行为艺术的朋友,在演出中间,上台用皮带抽打他。这个没有事先张扬的计划,在演唱《悲剧的诞生》时开始,那个早就喝多了的艺术家,直接就用皮带头打爆了宋雨喆的肩胛,音乐还在进行,皮带继续鞭挞,谁也没有想到的是,4个人中最瘦小的陈创远,抱着贝斯,飞起一脚,将艺术家踹下了台。“我看见阿远整个人从我面前飞了起来。”李旦说。


宋雨喆与李旦相识于迷笛音乐学校,组成了木推瓜的雏形,而后宋雨喆中途弃学,回老家长春的歌厅干活攒钱,认识了阿远。等到宋雨喆重回北京,在树村住下,陈创远也来到北京。而后张方泽加入,试用了两周,他从亚运村搬到树村,乐队正式成立。


他们的第一场演出在北京橡树酒吧,由《痛苦的信仰》乐队主唱高虎组织的这场演出,门口的演出公告上,将木推瓜写成了“木推车”。


5

“2008年,我搭车去新疆,躺在后排,途中,在车翻过一座高山的时候,倚着窗户,半梦半醒地看着星空,突然《悲剧的诞生》的旋律就出现了,我小声地跟着唱,没有人听见。那时侯,我就想还能弄,之前否定了的摇滚乐还在我的身体里。”宋雨喆清理了自己思想通道,“之前不仅仅是木推瓜的问题,还有为什么活着,是不是这样浪下去,还是找个女人。”宋雨喆重新开始做音乐,组建了大忘杠乐队,李旦还是鼓手。


之后,他们开始讨论是否应该为木推瓜出版一张唱片,办一场正式的纪念音乐会,但出于对音乐品质的要求,这个计划进行得并不快,“我想到40岁的时候,应该就可以了。”宋雨喆说。


但变化比计划快,随着陈创远和张方泽的同意,2015年,木推瓜重组。海口人和贵阳人重新到北京,开始了密集的排练,他们首先是要把未完成的唱片做出来,张方泽重新买了琴,他已经快10年没有弹琴了。


他们又重新录制了一遍专辑,连同15年前的版本,以及之前在德国录制的另一个版本,一起送往英国,15年的音色叠加在那张即将出版的唱片里。“对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对我们意义重大。”宋雨喆说。


这是怀旧吗?或者说,这仅仅是肤浅的纪念吗?宋雨喆的答案要坚定得多,从放弃音乐,到拾回音乐的过程中,他发现了过去和现在连结的通道,他发明叠加可以是力量的增加,“如果过去是以卵击石的话,现在是以石击卵。”带着对世界观的重新认识和梳理,他笑着说,“我很欣赏年轻时候的自己。”


怀旧不永远是关于过去,怀旧可能是回顾性的,但具有前瞻性。


“现在,我希望当一个Rock Star。”




6

《大师与玛格丽特》、《自由和死亡》以及鲁迅和尼采书直接影响了木推瓜的歌词创作,荒诞与魔幻被赋予音乐性,那是不会腐朽的时间和空间。宋雨喆说:“年轻的时候看不懂尼采,尼采就是生活。”


2016年5月13日,晚9点半。


观众陆续进场了,400多人聚集在一起,乐器的声音率先经过昂贵的音响系统,紧接的,是打口的喉咙、胸腔和肺。


几天后,我在别人的微博里看见这样一段话,记录了当晚听完木瓜推现场的感受:


“听到最后一首歌的前奏,我就抬头望着天花板,希望星星快点落下来,把铁皮做的屋顶捅成篓子,这样它就能滴答在我的脸上烙下印记,我就能看到夜晚。”


美好得令人想哭。


美好得令人想笑。



唱片肯定得来一张



开场白


这里是仓库

会陆续放上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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