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虎:致终将逝去的老炮儿 长报道

2023-05-10 14:56:27


管虎无法做到像电影中的老炮儿那样,为一个时代殉节,他努力在不丧失底线的前提下,选择拥抱这个新鲜的商业社会。


文:徐雯

编辑:卜昌炯


47岁的导演管虎成了20年前他最讨厌的那种人。“丢掉了很多原来的品质,比如更在乎钱,也不太像以前那样对朋友‘抛头颅洒热血’。”他告诉《博客天下》。


这种感觉管虎曾反复说过多次。他很怀念那个少年心性尚未磨损的年代,15岁的他可以在大雪夜骑着自行车,穿越整个北京城,只为看自己心爱的女孩一眼。现在,很少有人会干这种事了。


或许不是他的错,“好像跟今天这个社会剧变有关”,他觉得。所以,讨厌归讨厌,他并没有与现在的自己划清界限,而是选择接受。


他的妻子、演员梁静看到的是另一种变化。“他比以前宽容了。”梁静对《博客天下》说,现在的管虎遇到不喜欢的人、听到不喜欢的事,不会再翻脸,“会有很多方式去化解愤怒,比方说就当这个人不存在”。


跟他有过多次合作的演员黄渤,用“从一把小刀变成了一个锤子”来形容时间对管虎的塑造。管虎的这种“钝化”,演员王迅也有体会,他记得2008年在管虎片场拍戏时没人敢打瞌睡,现在管虎再看到有人露出倦容,就会体谅:“大家最近太累了。”



导演管虎 图/尹夕远


“管虎长大了。”他身边的一些朋友评价。


管虎也知道,人到中年要还是像愤青一样活着,就是行为艺术了。可他仍忍不住反思成熟赋予他的另一种状态:“人身上动物性的直觉、狗一样的忠诚、马一样的奔放,男人身上应该有的品质,都淡漠了。”


张涵予饰演的闷三儿在《老炮儿》中骂:“真他妈憋屈!”


“里面有我们的心声。这东西没法抱怨,每个人都有。资本介入创作、生活中上有老下有小,谁能完全由着性子?像《杀生》里的牛结实,不摁着自己、不憋屈,是能享受生活,但他死定了。”管虎说,“本性难移,心里头特硌硬这事儿,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把电影新作《老炮儿》归结为“一个关于人的尊严的故事”。里面呈现的是他熟悉的时代和熟悉的人物,那时他还没有那么讨厌自己,那时他的精神信仰还寄存在老炮儿那里。


“老炮儿是文化,是精神,是一种原本拥有却被高速发展的社会环境逼退蚕食的人性本真。”他说。只是,他努力想致敬的老炮儿,最终还是败给了时代。

六爷

一开始,管虎觉得冯小刚不可能来演六爷。


他把剧本写完后,找不到合适的演员,梁静建议给外号“小钢炮”的冯小刚先看看,提提意见。几个人约在一起喝酒,梁静回忆,席间冯小刚把剧本看到一半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问:“虎子,这是谁写的啊?太棒了。”说完,他又接着看,“后来我们就先撤了,本来喝了挺多酒,倒头就睡的状态了,听说他还全部都看完了,第二天特别兴奋”。


之后,冯小刚和管虎说:“我跟这六爷是有缘的,我能拿得住这事儿。”



“六爷”是电影《老炮儿》的主角,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顽主,年轻时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在一次群架中,靠着一把日本,打退了对方十余人。可随着时光流逝,他逐渐被人淡忘,成了公园里的一个遛鸟老头。在得知跟自己不和的儿子(李易峰饰)被富二代小飞(吴亦凡饰)私自扣留后,他不顾身患心脏病,决定重出江湖,用朴素的道义和规矩与新人类展开较量,并借此修复与儿子的情感。


“老炮是一个与时代脱节的人,但他的精神是不屈服、讲规矩。”《老炮儿》摄影师罗攀对《博客天下》说。


这是一位骨子里透着“人家不拿咱当回事儿,咱自己得拿自己当回事儿”的胡同大爷。他为人仗义、讲情分,是个硬骨头,做事有一种旧时的道德和规范。他讥讽现在的小偷没有道义,窃完财物,身份证怎么也得给人寄家去;看到摆摊的兄弟被打了嘴巴,铁了心要帮他讨回公道——煎饼摊可以没收,罚款可以帮着缴,但被那一巴掌打掉的个人尊严必须找回——毫不犹豫还了一个嘴巴。


“六爷这种人,他有道义底线。你践踏我尊严了,涉及这个层面,他拿生命做代价。非说缅怀,我觉得人的生命本质是值得缅怀的。”管虎说。


他惋惜那个已经逝去的、泛着傲气的旧北京。


几年前,有记者采访他,问:“要是搞破坏的话,你最想干吗?”管虎回答:“炸掉北京所有高层建筑,我喜欢北京的四合院,现在的北京很可惜。”


“气话,就是生气。”他说。12岁以前,管虎一直生活在北京的老胡同里,对六爷这样的人物印象深刻:“一些区域会有一些主事的人,比较公道,也很讲道理。”


《老炮儿》的创作班底里有不少都是老北京人,除了冯小刚,还有张涵予、许晴等。他们对那个年代的北京一样深有感触。许晴在《老炮儿》中饰演一个有情有义、不乏江湖气质的酒吧老板娘,是六爷的红颜知己,她在六爷急需用钱时帮助了他。



“那个时代的老北京孩子,都是青春热血加上北京人特有的江湖气,套用一句歌词就是荷尔蒙在风中飘着。”许晴告诉《博客天下》。她自认为身上仍留存着老北京女孩的习性,“那种飒劲儿,有点混不吝又特传统的大妞性格是相通的”。


《老炮儿》的作曲、音乐人窦鹏也是地道的北京人。1983年到1986年,他在中国音乐学院附中上学,边上就是后海。“太多青春记忆了。”他向《博客天下》回忆,“电影中六爷在上面滑冰,我们中学天天体育课就在那儿滑。”


想起那个年代的人物,很多他都历历在目。窦鹏有个胡同哥儿们,叫七哥,烧锅炉的,道儿一半黑一半白,每次出门踢球打架都护着大家,吃饭总是自己请客。有一次,窦鹏在敞着门的教室里弹钢琴,七哥扛着铁锹从门口经过,站了一会儿,进来问:“能给我弹一个曲儿吗?”窦鹏给他弹了《献给爱丽丝》。七哥特感动,30年后和窦鹏喝酒还说本以为搞音乐的看不起他烧锅炉的。


“一般人会想,怎么会接触这样的人呢?其实我们特别尊敬。”窦鹏说,“现在的人比以前麻木一些,大家节奏也快,顾不上,匆匆忙忙都在忙自己的事儿。”

在管虎心中,《老炮儿》是挥之不去、一定要完成的事。“那会儿人比较单纯,事儿比较简单。这30年的快速发展,欧洲得用300年,奔跑的过程中,丢掉了很多东西,撞倒了很多人——全是底层的这帮人。”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把一些不该遗忘的事、不该撞倒的人,拾起来或扶起来,给这个时代的人看。


血性


《老炮儿》的最后一幕,当年跟着六爷混江湖的人从派出所释放,虽然他们一个个断胳膊断腿,走起路来却昂首阔步。



《老炮儿》是管虎的又一次商业实践。“从根子上讲,我想尝试一种商业元素很强又不失表达的电影。”他说 图/尹夕远


管虎慨叹现在的年轻人缺少血性。“倒不是说非要打架斗殴,就血性,作为人的动物性很差了。”他说。


拍戏间隙,他问1987年出生的李易峰:“和别人打过吗?”李易峰回答:“不太打。”李易峰不会喝酒,管虎就逼着他喝。“每次喝完了他才会把隐藏的性格展露出来。”


年轻时的管虎,没少打过架。1米9的身高让他成了一个异类,“那形态就一棍棍儿,让人挤对的那种,完全形单影只”。他一度为此感到自卑,甚至吃过“防高药片”。但在打架这件事上,他仿佛找到了自信。十几岁时,他常穿着当时时髦的喇叭裤,蹬着自行车跟在一群人后面起哄,“打群架都不知道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北京孩子生猛,怯懦也装出勇敢来”。


从小到大,我该犯的错误全犯过,背了好多处分,差点被学校摁死,还被派出所拘留过


后来上北京电影学院,管虎也由着性子,因为打架差点毕不了业。“从小到大,我该犯的错误全犯过,背了好多处分,差点被学校摁死,还被派出所拘留过。”管虎回忆。


血性这个词,在管虎那里,关乎着一个人的尊严。而尊严恰恰是老炮儿们誓死捍卫的底线。


《老炮儿》的最后一场戏,是患有严重心脏病的六爷为了和侮辱过他的小炮儿们较劲,一个人在野湖的冰面上奔跑,举着刀杀向对岸。坐在监视器后面的管虎感受到,那一刻,六爷的血性在冯小刚身上复活了。


为完成这段戏份,冯小刚和六爷一样拿命在赌。管虎记得当时已经是3月份,再耽误一天,北京的冰就要化了,人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冯小刚爱睡懒觉,可早上3点就得拍戏,他干脆一夜不睡,在天寒地冻里熬着。


“别的演员可能会提要求,戴防滑鞋垫,因为冰面上一跟头栽那儿,骨头就折了。而且冰已经很薄了,瞬间就有可能集体坍塌下去。小刚导演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管虎说。


摄影师罗攀记得那个场景:“跑了很多条,有点吃不消了,最后竭尽全力,真的把六爷心脏病爆发的感觉演出来了。冯导是冰山,底下有很强大的力量在支撑,他有老炮儿的劲儿。”


管虎从事导演以来,拍了不少反映底层人物的电影、电视剧。在许晴眼中,他是一个有摇滚精神的人,“不一直都说摇滚不死、摇滚到老吗?这么多年,管虎身上坚持的劲儿一直都在”。


1990年代的文艺青年多少和摇滚沾点儿边,管虎也不例外,“挺狂热的,几乎都半职业了”。那时,管虎和高旗的超载乐队经常在一起听国外摇滚乐,“觉得自己挺牛逼的,头发长长的,大皮夹克,那劲儿……”



他喜欢张艺谋在《红高粱》里呈现的强烈的农业重金属色彩。“那种混蛋文化,就是姜文撒泡尿,酒就变好了。”可随着时代的进步,管虎发现,那种“劲儿”没了。


自称“摇滚中炮”的窦鹏曾是崔健、张楚乐队的键盘手,参加过1994年中国摇滚乐队在香港红磡体育馆的那场著名演出,对时代的变化一样有切肤之感。


“摇滚从一种有纯度的东西变成了一个词儿。”他说,“现在很多乐队都只是形式和装扮上的摇滚了,最早的那些坚持是很让人尊重的,崔健、张楚他们是那一批的老炮儿。北京的这东西,我懂。”他打算给“老炮儿”重新写首歌。


《老炮儿》某种程度上是管虎对一个时代的致敬。他说“六爷”这种类型的人物,很多地方都曾经有过:上海有老克拉,四川有老袍哥……甚至连多伦多和纽约都有,只是叫法不同,“把他们放到今天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的社会,还是很有魅力的”。

江湖

11月21日,崔健、黑豹乐队、唐朝乐队在以“老炮儿”为主题的跨界演唱会上登台亮相。出品方华谊兄弟在宣传语中这样解释“老炮儿”:“在某一个行业曾经辉煌过的中老年人,至今仍然保持着自尊和技艺,受人尊重,为褒义词。”


这一晚,第五十二届台湾金马奖将最佳男主角颁给了缺席的冯小刚,而他却在北京工人体育馆的“老炮儿”舞台上唱起了《爱的代价》。


为这部电影,冯小刚攒足了劲儿。此前,他曾在微博上写道:“一些好心的朋友劝《老炮儿》改档期,理由是贺岁档尤以12月24日前后竞争惨烈,无厘头商业片众多,怕《老炮儿》受伤。这说明还是不了解老炮儿的性格,老炮儿就是不怕事,不躲事,迎着上。”


管虎评价冯小刚在电影中的表演时,说了4个字:“形神兼备。”


冯小刚跟老炮儿的最大不同是,冯小刚年轻的时候没有“牛”过,是一路拼搏着走上来的;而六爷是年轻时煊赫,后来则江河日下。


管虎觉得,冯小刚心里有一股《1942》遗留下来的抑郁之气,这和那个年轻时吆五喝六、老年后却被年轻人欺负的六爷是相通的。《1942》是冯小刚2013年的一部作品,为了这部历史大作,冯小刚从《霸王别姬》和《活着》的时代等到了《泰囧》的时代。他用满腔的热血和情怀,换来的却是票房惨败,不抵小成本制作的《泰囧》。


“我随随便便拍一部电影就卖钱,认认真真拍的却不卖钱。这让我产生了很大的困惑。” 2013年12月26日,冯小刚凭借《1942》获得中国电影华表奖最佳导演奖,颁奖典礼上,他直言不讳地表达自己的愤怒。


“他觉得观众没明白这事儿,这事儿摁不住,他得帮王中军把钱给挣回来。《私人订制》挣了钱但挨了骂,这就别扭了,他一口气就一直摁那儿了。”管虎猜测,“等于《老炮儿》把冯导这个气儿发出来了。”


管虎理解冯小刚。最近几年,越来越多的热钱涌进了电影市场,“挖煤的、开矿的,全来了”,催生了很大的泡沫。很多资本都是冲着钱来的,“弄好一个爆款,来钱比贩毒还快”。但不少产品可能都不能称之为电影,只能叫“大视频”。


11月27日,阿里影业副总裁徐远翔在某论坛上提到了现代电影的市场秘诀:“首先要有一个IP。第二是强大的明星阵容,韩国、意大利这些地方,导演身价比明星低多了。故事虽然很烂,但是有很多明星阵容,我至少看张脸也可以。第三,你这个电影有没有概念,有没有逆袭的可能。如果这3个条件一条都不具备,你肯定是颗粒无收。”


“很多人以为有资本了,就都站起来说话,好像我们电影人离开了资本就不能活了,管虎最讨厌的就是不懂装懂的样子。”梁静说。


“这个行业最重要的不是钱,而是创作。”管虎强调。但他发现,从业者对电影的敬畏正在消失。“门槛降低了,这都不是问题,但我觉得多多少少得有点敬畏。科波拉(《教父》《现代启示录》的导演)前几年拍电影,还带着一群人到一个岛上用4个月时间做身体和精神准备,都完成了才开始拍摄。咱们这个社会,缺的就是这个。”



图/尹夕远


管虎认为,资本给很多新入行的年轻导演建立了一种恶性自信:“一旦成功,就不管电影本体的问题。咱们国家成熟度不够,一个视频就能赚十亿,这种视频可以存在,正常持续都没问题,但是现在变成主流了,这很可怕,对中国电影来说将来会是个笑话。”


中国电影市场的尴尬,也是《老炮儿》中六爷的尴尬:被他视为魂一样的规矩、道义,在新人那里,屁都不是,甚至在自己的儿子那里,都无法得到认同。


不过,不管冯小刚还是管虎,最终他们都没有选择成为老炮儿。电影中,六爷为了争最后一口气,倒在了冰上;现实里,冯小刚和管虎虽然有自己的坚持,但最终还是决定接受新的时代规则。

选择

管虎把现在的导演群分为3种:“一种是三陪,分分钟乞讨大家伙笑声的,他要赚那钱,他们的作品好像跟电影没太大关系,赚了钱了,资本介入,让你再接着干,这事特可怕。一种是戏子,就是手眼身法步,职业弄得特别好,要观众掌声。还有一种是角儿,大角儿那可是,根本不管你爱不爱看、鼓不鼓掌,演完转身就走。”


管虎被一句话刺激到了。那天他和贾樟柯、娄烨一起坐在台上,有人说:中国最不赚钱的导演都坐在那里了


他正在尝试做第二种。


管虎被几年前的一句话刺激到了。2012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一次论坛上,他和贾樟柯、娄烨一起坐在台上,台下有人说:“中国最不赚钱的导演都坐在那里了。”


“给我气的。”管虎回忆。在那之后,他拍电视剧《火线三兄弟》,预计3个月的拍摄两个月就完成了,然后利用电视剧的班底赶制出了电影《厨子戏子痞子》。


这是一部充满了口水的影片,褒贬不一,票房却出奇制胜——1100万元的投资卖了近3亿。意想不到的成功,让管虎“心里瘆了很长时间”。他不知道这是否是一条正确的路。


那段时间,各种商业片的剧本、案子,十几二十个往管虎手里塞,甚至有人建议他拍一个《厨子戏子痞子》的续集。


“太容易了,马上就可以做一个更赚钱的电影,但我老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故事不是从心里滚出来的,而是努力在编造一件事情。四五个人坐着,按照戏剧规律造故事,找一个社会新闻或者小说,多讨厌啊这事儿。”管虎给自己敲响了警钟,他决定缓一缓,“什么都别干了,停下来再说”。


2002年到2009年,管虎埋头拍了7年的电视剧,《黑洞》《冬至》《生存之民工》(后改成《春天里》)等播出后口碑、收视俱佳。其间唯一的电影作品《斗牛》,除了把黄渤送上金马奖影帝之位,还为他捧回了金马奖“最佳改编剧本”。


“赚了钱,收视率高了,一下子什么人都来了,捧着钱在你家门口的感觉。”管虎回忆,“顺着惯性下去特别容易,但是你知道不停下就是深渊了,至少我知道会把手给弄臭了。”


“他不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你喜不喜欢我电影,我们都可以成为朋友,但我不会来谄媚你。”演员王迅告诉《博客天下》,“管虎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导演,同时又具备大众眼光,他知道中国观众需要什么。”


《老炮儿》是他的又一次商业实践。“从根子上讲,我想尝试一种商业元素很强又不失表达的电影。”管虎坦陈。


他曾经跟妻子梁静聊过这个问题。“他觉得纯艺术的话,很难做到极致,做纯商业的极致又没意思,于是就想做带有人文的商业电影。”梁静说。



为此,他起用了吴亦凡、李易峰、TFBOYS等新时代偶像艺人。


TFBOYS在电影中大约只有两秒的出镜时间,却成了电影的一个宣传点。管虎解释:“我很担心被时代抛下,所以像TFBOYS我其实不了解,但是我特别好奇的就是,这十几岁小孩怎么取得这么大成就,我要借这机会弄明白。”


现在的管虎正处在一个承上启下的年龄。作为曾经叛逆的一代,他对正在老去的父辈逐渐有了更深的理解,同时他又不得不正视迎面而来的年轻一代,去分析他们、弄懂他们。


在父辈和年轻一代之间,他试图找到一个折中的位置——可能是他20年前所不齿的,但是能让他感觉舒服的。“这个时代谁都界定不了,就只能是置身其中跟着走,这是肯定的。”他说。


电影中,两代人的隔阂浓缩在了一个家庭里,父亲不理解儿子,儿子不理解父亲。这也是管虎的成长体验,他很庆幸自己这些年重新认识了父亲。


他的父亲管宗祥是一名老演员,,缺席了管虎的童年。管虎从小在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家长大,连老人去世都是他以长孙的名义送的葬。


后来父亲回来了,管虎看着家门口自己的鞋子一天天变大,当尺码和父亲一样时,冲突爆发了。


有一次父子发生矛盾,父亲推他,他反推了过去。“老爷子上来就哭了,他知道自己完了,没戏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后悔极了。”


这一次,管宗祥在儿子的戏里客串了一个胡同“老老炮儿”。六爷最后赶赴决战前,给老爷子点了一根烟。有一个镜头需要推老爷子快速移动,没人敢动,管虎就去背父亲。


“我就感觉那身体特别轻,老了,90岁。我小时候记得父亲特别高大健壮,那一瞬间,我觉得我运气真好,这一生还能和父亲有个和解。”管虎说。


(张弘对本文亦有贡献)




首发于《博客天下》2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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