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森丨我曾见过摇滚大汉的眼泪

2023-05-10 14:56:27

这种状态换做别人会疯的,但我特别习惯。


杨森丨我曾见过摇滚大汉的眼泪
244篇人物 撰文|球球


【风油精·滴眼液】


录音师杨森的桌子长得非常「录音师」,显示屏下厚厚一沓外卖订餐卡,中间放了俩小玩意:一瓶风油精,一瓶滴眼液。


进门的时候,杨森正好送走习明老师,关掉电脑上的音轨软件,屋子又重新回归安静。然后他走到沙发,脱掉拖鞋身体躺平。采访就这么开始了。我坐着凳子俯瞰躺在沙发上的他,感觉像是在医院探视病号,伴随着关怀和悲悯的错觉,这怪不得我。也怪不得杨森,身为「姿深」录音师,僵坐电脑前十年如一日,他的颈椎早有问题,没人的时候还真得躺着。


杨森05年刚毕业,就来到了西安时音唱片公司。那时候时音职员还挺多,生意也红火,有个职位是专门给西安各音像店跑腿送货。这活儿杨森也干过,骑着车跑在西安大街小巷。骑着骑着,一不小心发现,在身后唱片店都在悄悄关闭;后来公司发现不需要这么多人,录音师加混音师俩人足够,杨森留了下来,继续给摇滚乐队做录音。录着录着,回过神时又察觉,那些老乐队都在纷纷解散。录音棚越来越冷清。


还没有来得及唏嘘哀叹,到了2011年,西安音乐市场又开始回暖,录音棚恢复了往昔的人来人往,杨森又逐渐忙碌起来。


从业务量来看,时音唱片每年出品的专辑和商业作品比例基本持平。一头接摇滚乐队做专辑,一头搞商业影音后期制作,杨森不挑嘴。「做摇滚专辑时我和他们一样,一心想做好,那些商业影视音乐,就是拿钱做事。」直白粗暴,这也是他被那些乐手们传染到的摇滚精神——把真话说出来,不骗人。


市场好歹也罢,这工作至少遂了自己心愿。杨森不止想做音乐,更想独立创作点作品,甚至当歌星。这梦想被他冷藏至今,只不过小了些:希望写的歌能够卖出去,被人唱。十年了,十年可以把大梦想打磨成小愿望,也让一个愣头青成为父亲。



【金萝卜·新毒品】


忘了说,杨森虽是摇滚录音师,但他爱听流行乐,自己的作品也偏向大众音乐市场。工作缘故刚开始接触摇滚乐手时,总会担心:「这个人的发型纹身,感觉他们要打人。」接触久了才知道这是一帮理智好青年,误解消除,此后十年,他和很多乐手成为朋友。


某日西安金属老乐队散杀来录音,主唱那时是长头发,身材魁梧,杨森起初还担心跟这种人不好交流,结果发现人还不错。散杀主唱一边喝酒一边录音,越喝越有情绪,录完之后也喝差不多了,借着点儿酒劲拉着杨森倾诉,搞乐队真不容易,家里人不支持云云……埋着头,带着哭腔。


录完专辑不久,散杀乐队解散了。像这样从杨森手头上流走的乐队不少。



杨森的日常


差不多这个档口,时音唱片公司的「金萝卜奖」诞生了。这是杨森闲得无聊时发明出来的一个公司官方年度奖项。「颁不了真的奖,只能花几块钱给你门买几斤萝卜,你们来领吧。」故取名金萝卜奖。

杨森借着子虚乌有的「金萝卜」,提示或警告没有拿到奖的其他乐队:你们这方面没做好。「最终达到侧面鞭策的效果了吗?」「没有吧。」


没有鞭策,却仍有更多的乐队不断面世。这和他对音乐的态度挺像:「音乐是个毒品,它带给我宣泄灵感情绪的渠道,一直戒不了,弃之可惜;但这么久过去了,它又没有给我带来太实质的东西,嚼之无味。」


就像老夫老妻,说不上爱不爱,但已离不开。



【一天,又一天,再一天】


每天早晨带着做好的饭菜来上班,然后迎来送往,一坐一天。电脑前不断变换着姿势,傍晚五六点锁门回家。日子规律得不像啥。问他在这儿是否无聊,他直苦笑,「你言轻了,很多人问我,每天在这儿不寂寞吗?这种状态换做别人会疯的,但我特别习惯。」


杨森不爱热闹,不喜人多。他把工作之外的时间分给了写小说、看恐怖片和记录生活中的琐事。有时候这几件事交叉进行,比如他把身边朋友设置成小说主人公,或者突然给老同学打电话,告诉对方十多年前的今天他曾说过一句什么话,让对方体验一把走进恐怖片的毛骨悚然感。


杨森爱记东西,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个存储硬盘,里面放满了自己相关的事,或值得玩味的段子。尽管知道这行为没什么真正作用,还是像强迫症一样戒不掉。为此,他还做了自己的电台,名为《杨森的一天》系列,分享生活中笑点怪异的小事,顺便黑一黑自己的老板——黑撒乐队。


中学时的日记本、手机截图、备忘文件……这些趣事旧账被他保存在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记录保存的时候没有多想,但放到现在感觉,每件事情就像是触发另一件事的导火索。」


在他的「科幻」内心戏里,这些小事,说不定是时空旅行中,改变历史的重要节点。


二楼的唱片墙,这些专辑出自时音唱片。


09年左右西安音乐市场不行,时音唱片遇到了瓶颈,是怎么撑过来的?

那段时间有黑撒,才硬是撑下去了。11年到现在上升阶段,演出市场好了,乐队也愿意花钱来录音。他们有的是富二代,很有钱,但玩的乐队如果没有演出的话,也不会录音,因为没有什么意义作用。有运转的话,就会愿意花钱。


接下来我们利用你爱记东西这一优点,深入探讨一下,你接触的这些摇滚乐队的料?

太多了,比如黑撒乐队的王大治和吉他手张宁在录音棚录音,大治说声音高得很,不停要求张宁再低一点,一遍遍后张宁急了:「低个辣子!我这是吉他,不是贝斯 !」我在另一个房间,我就把这事儿记下来了。

还有几个摇滚乐手喜欢猫,有只猫死了,他们几个人坐在一起哭。他们都是很富有感情的人,其实我也爱猫,还为猫写过歌。



零几年的西安死亡金属类的乐队很多,现在乐队风格普遍都英伦或清新一些。抛开风格,单就年代来说,那个时候的乐队和现在的乐队来这里做音乐录专辑,两者的态度有什么不同?

那个时候的乐手单纯,很苦,但又怀着希望,期待摇滚有天变成中国的主流音乐,被广泛接受。现在的乐队的态度是:除了把音乐做好之外,会想的周全,也敢放手去做。以前的乐手没钱,做的专辑只能凑活,现在宁愿再攒攒,也要质量好。对音乐的执着,基本都一样。

那个时候录出来一张唱片,大家都很开心,因为能录出来就很不错了;现在乐队拿到新专辑,还会想:跟那个谁比起来还是有距离,会考虑听众市场的反响。


有在录音棚录着录着就打起来的乐队吗?

我觉得没有打起来的原因应该是在录音棚多少有些收敛。但真有录音过程中说不到一块快要打起来的,如果他们互相不和,这种矛盾会在录音棚里放大凸显出来,大家都在录音棚花钱不少,所以更容易闹出矛盾。如果录完音还能继续玩,那这乐队还挺好;如果录完音分开了,我觉得是该分开了。录音棚是个乐队「试金石」,能看出来你们到底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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