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晓芳,天津人,60后,1986年来北京,中国第一支女子摇滚乐队“眼镜蛇乐队”主唱、鼓手。
我自小在天津长大,家里是普通干部,小的时候在少年宫里唱歌、跳舞,父母对我们的教育很专制,我从小性格上有些叛逆。
家里有三个孩子,我排老三。,老大当兵了,老二留下了,到我这可走可留。
父母让我学了中国传统民乐器扬琴。之前,我对这门乐器一点也不了解,是父母给我的建议,。
扬琴也属击打乐器,冥冥之中与我的天赋暗合,为我将来的音乐历程,定下了一个基调。
王晓芳与日本后醍醐乐团领队
那是1975年,学了扬琴之后,考入天津歌舞剧院学院班,后进入天津音乐学院附中进修。70年代末80年代初,开始慢慢传来国外和港台的流行音乐。
我刚开始听的是邓丽君、李宗盛。李宗盛的歌词对我影响很大,太神奇了!《寂寞难耐》,他怎么能这么唱歌呢?到现在,我还是喜欢他写歌词的样子。
另外,春晚里的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对我影响很大,还有那么唱歌跳舞的人!给我惊着了。
听了一些流行音乐,对里面的节奏感兴趣,自己偷着打鼓。现在看来属于瞎打,当时的流行歌曲,鼓的节奏很简单,再加上,我是一个女孩,成了当时一景。
王晓芳在河南演出
80年代初,开始走穴,朋友介绍,有一女孩打鼓,得让她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又不是恋家的性格。
那是82年、83年,我们经常去东三省走穴。坐火车,自己背着乐器,小城市一站站走,到车站接我们的,竟是一辆马车!拉我们去演出地点,回想起来都笑喷了。
我也就20岁初头,跟着大伙跑长途,一下来好几十场。最远到过齐齐哈尔、佳木斯。
全是台上见,走穴把我给练了,天天都在进步,几十场下来,特熟练。后来我又开唱,边打边唱,又是一景,比光打鼓要火。
1984年,我就成为常走穴的人,那时的场地有剧场,也有露天,观众什么人都有。
观众看待我们,就跟我们看待费翔、李宗盛一样。看我打鼓还会唱歌,感觉神了!
“穴头”组织节目的时候,谁最火找谁,我是最火的其中之一!刘晓庆、姜文、张金玲,我们都一起走过穴,时代造就了那一批人。
1985年,鼓手歌星王晓芳在首都体育馆演出
我们一天演六场,早晨九点开演,八点钟起床,直接进剧场。一场接一场,中间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六场连下来,到晚上回宿舍的时候,看着星星,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有时候,我们演着演着,觉得这场时间不够了,前面的节目接着重演一遍,太逗了。
在旅途中,我们住招待所,进了房间先睡,饿了订饭送过来。我特别爱吃罐头,红果罐头、黄桃罐头,我的枕边永远有罐头。太累的时候,到晚上开一罐,吃完睡觉。一瓶罐头一块多,不便宜,但对我不算什么。
我赚两块钱一场,一天赚十几块,因为会打鼓唱歌,后来给我加钱,五块钱一场。
1983年,我积攒下6千块钱,当时是笔巨款,买了我的第一套鼓。
走穴是任何国家都没有的生活。我们听的都是磁带,互相传,最后磁带都听不清楚了,歌都是那么学的。
我接触摇滚,最开始是看了崔健的演出,开始知道摇滚乐和流行音乐不同,是通过崔健。
朋友的一个聚会,那些人没有公开演出,都是地下的。在北京,当时有个“外交人员俱乐部”。为什么老崔能在那地方演,因为有外国人,去那个俱乐部的就是一小撮人。
他就抱把琴,没有什么特别的,觉得歌还能这么唱,挺逗的。
当时,我走穴几年,变成了鼓手,但工作关系,还在天津歌舞剧团。
打鼓以后,我觉得能释放我的天性、很过瘾。就想留北京发展,我的家教是循规蹈矩的,父母不愿让我这么流浪,除非有正式的单位接收我。
我在走穴过程中,得过肝炎。父亲觉得我很嘬,跟我说,你要走,有本事就调走!一气之下,我决定考各种文艺团体,终于考上中国广播艺术团,拿到正式的调令,特殊人才进京。
这时候的天津局长曹火星,。他不想放我走,觉得我是人才呀。
2017年,王晓芳在无锡演出
我就跟他磕,天天到他家上班去。没坚持一个星期,曹局长就放我走了。他说,你的前途在外面,你的心怎么就回不来了。我说,回不来了,我希望能见见世面。
现在还觉得他做了件大好事,谢谢他。
1986年,我从天津正式来到北京,在广播艺术团工作(打击乐),正赶上中央电视台,歌手大奖赛,我作为歌手,得了优秀奖。
从此我就作为“鼓手歌星”,走遍大江南北,火破了天!参加好多电视节目,录了好多磁带。王晓芳的艺名,是观众帮我改的。
后来成立“眼镜蛇乐队”,在那个环境里,是自然而然的过程,从女人角度看,没去想什么深刻的意义。
乐队成立,就是因为一句玩笑。为什么女的不能弄一乐队?我师傅鼓三儿的话,他给崔健打鼓。
鼓三儿的女友会弹贝斯,有人会弹键盘、会打鼓、能唱,都在这个圈子里。
眼镜蛇乐队 第一张唱片成员
左起 贝斯:所以 键盘:虞进 鼓手主唱:王晓芳
萨克斯:林雪 吉他主唱:肖楠
眼镜蛇这个名字,也是鼓三儿的建议。眼镜蛇的英文(Cobra),是特别的一个词,不能代替的。他考虑到那个环境,外国人多,如果有一天公开乐队,容易打响。
蛇又是指女性,我们全是女性,音乐在贯穿,我们都喜欢摇滚乐。至于能发展到哪一步,走着看。
我们几个人都是学音乐的,不同的专业。像沙子一样搁在一个环境下,在里面搅拌、磨合。
我们喜欢的风格都不一样,也不强加于人,喜欢摇滚乐走到一起,有选择的权力,都热爱音乐就够了。谁写出作品,大家一起编曲。
眼镜蛇乐队 第二张唱片成员
刚成立的时候,没有公开场合演出。1990年,“现代音乐会”有六支乐队参加:宝贝兄弟、ADO、眼镜蛇、唐朝等乐队,在首都体育馆,这一场就爆了!
台上台下,热泪盈眶。观众都站着,全在喊,那是真的眼泪,非常激动。当时的我在台上,脑子一片空白。
太闭塞了,这种音乐他们从来没听过,没有经过修饰,淳朴的一塌糊涂。我们没有演出服,也不化妆。所有乐队都玩真的,单刀直入,直接扎入心脏。
一首首的音乐,台上台下,那种感动是发自内心的。
那场演唱会后,北京没有再做,都是在外地有一些。
出完第一张专辑《眼镜蛇》,是我们的巅峰。1996年,我们到西方参加一个月的巡演,参加美国、瑞士、德国,各种音乐节。
到纽约的CBGB俱乐部演出,CBGB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摇滚俱乐部,麦当娜是从那走出来的歌手,无数后来在摇滚史上深具影响的乐队,音乐人,都曾在它的舞台上留下身影。
我们的那场演出,下面的观众有陈丹青。他跟我们说,太棒了!你们女子乐队,中国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第一张唱片在欧洲巡演,是德国唱片公司做的欧洲版,大陆也出了内地版。
最初的眼镜蛇,没有签任何音乐公司,就是靠自己,没有人包装,赚那点钱,不是光为了生活,买一台琴,得赚好几笔钱才够。我们和现在玩摇滚的年轻人,生活状态不一样,方式也不一样。
做事简直不顾一切,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只为喜欢音乐,非常单纯。
我现在还是这样,如果你真的喜欢音乐,会是一生。几年来,我在音乐方面做了各种尝试。
时隔二十多年,我又拾起老本行扬琴。但是,我进行了改造,把扬琴拆了重装,按照我想象的变了音色,灵感来了!
《暮良文王》 摄影:高原
我电话里跟窦唯说,我把琴给改了。他说,你等着,我过去。他一听,咱进棚吧!《暮良文王》就这样诞生了,做了两张唱片,一张现场。
做独立音乐的人,都还在学习,老崔、窦唯都是这样。
一旦停止勤奋,就很难再进步。能做自己的人,他要战胜许多困难。
什么音乐叫摇滚,什么不叫摇滚,这都说的太格式化了。摇滚精神,你的价值观念,和你的审美,这是一个事儿。这件事决定于,你这一生怎么活着。
还是一个字:瘾。上了摇滚乐的瘾。这音乐太神奇了,把你所有想创造的东西,用音乐体现出来。
王晓芳在学生家教课
眼镜蛇目前的状态是这样,我们换了第四任贝斯手,增添了一个新的二吉他。主创兼歌手还是我和肖楠。目前这四大件很嗨。
一生只做这一件,你喜欢的事,做好很不容易。回头一望,我学音乐至今,四十二年。
2016年、2018年,我完成了个人作品专辑两张。
今年5月,我将会做一场实验音乐的演出。观众自己去听,你感觉到什么就是什么。
今年7月,我将会做个人作品专场。
新浪微博:音乐人王晓芳
选题支持:金华莹 导演、制片人
徐杭,作家、出版人,人在北京故事主编
著有《泡菜韩史》《生煎日本现代史》《有趣韩国》
微信:xh24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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