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论乐队|拍一张摇滚乐的宇宙负片

在1905年与1915年，全世界最聪明的人爱因斯坦分别提出了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从此“相对论”成为现代物理学的基础。后人提出的一切关于宇宙、黑洞、时间弯曲的研究与艺术表现也全部基于“相对论”。

我常想，若有一天人们证实“相对论”从根本上是个错误，那么全世界将有多少物理学家会提前走入生命的黑洞，让时间永远固定在梦破碎的一刻。

时空从20世纪初折叠至当下。在名字最为硬朗、盛产“沙尘味”摇滚乐的城市石家庄，一支与爱因斯坦最伟大的“孩子”同名的金属乐队，背上行囊，开始了他们19个城市的巡演。这一次相对论的巡演采用不插电的形式，团员们摘下面罩，藏起纹身，换上系到脖颈的衬衫和紧身裤，斯文的甚至一眼望去像是一支英伦乐队。

和以往以金属面向示人时男女观众对半开的景象不同，这一次的表演，台下聚集了90%的女孩子。女孩子们显然不少是第一次来live house，还没开场就腰腿不济，开始活动筋骨。表演中，观众们的反应也与以往乐迷们的疯狂截然相反。女孩们安静且羞涩，即便是相对论翻唱到摇滚圣曲《come as you are》，她们也面无表情，稳如泰山。如果只看观众席，你会怀疑他们在看一场shoegaze乐团的演出。

面对这些非传统意义上的摇滚演出听众，相对论却很有耐心。主唱邵庄在一曲唱罢后，会解释下一首歌的来由和改编理念。他语速很快，语气像电台DJ，时而穿插一些有颜色和无颜色的笑话，幽默直率，一举一动直击台下少女们跳动的心脏。

说到《留恋》这首歌时，邵庄说，这是他们为这场不插电演出改编的第一首歌，改过之后发现“真他妈好听”。讲这句话时，他一侧嘴角上翘，是自信和得意的表情。我从这个表情和整场表演中看到了他们的认真和对摇滚乐单纯的向往。

或许不插电的尝试所获得的观众反应不像往常一样热烈，但相对论做到了很多国内重型摇滚乐队不太敢尝试的事——从摇滚乐的一个尽头走向另一个尽头。《2001太空漫游》中提出了宇宙负片的概念。刘慈欣给这个概念开了个前提性脑洞——当宇宙中最小的物质被击散时，将会从无尽微观踏入无尽宏观，于是宇宙反转，像照片的负片，夜空成乳白色，星群化为黑点。

极致的燥到最后便是静，这也解释了大多著名的摇滚乐手私下往往内向自闭。相对论习惯以“玩”为目的找寻乐队的多重面向，探究摇滚乐队的不同样貌，在小众的金属圈里得到认同，也吸纳了非摇滚乐迷的喜爱，这让我联想到去年霸屏大荧幕和小荧幕的黄轩。这个可文艺可引流的演员，被称为下一个梁朝伟。他在采访时说过，演员还是要被别人看到，不然你的表演起码在一个公众视野里是没有地位的，没有意义的。

和黄轩“让观众看到”的理念相似——先让听众听到，再培养听众。这可能是相对论一个特有的摇滚乐迷养成方式。

作为15年的老摇滚，相对论乐队惯性似的会在演出中或采访里一遍一遍的对摇滚乐示爱，也会孜孜不倦的“教育”台下多为女孩的听众们——多听摇滚乐。

十几年的坚持、毫不避讳的表达、从未停歇的表演……从行为分析以及经济效益的角度来看，他们爱摇滚乐的口号无疑是诚实的——他们的粉丝们都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乐队是团员们靠其他工作收入来维持，而乐队虽几经人员变动和波折也都坚持下来。摇滚乐即便不是他们的生命，或许也是获得自我价值的基础。

在台下看他们演出时，我又想到那个根本性的问题。如果摇滚乐是一场骗局，如果音乐本身只是人类的幻觉，那么他们还会继续吗？

刘慈欣在《流浪地球》里用了这样一个意向，表达我们所处的世界之虚无与短暂：“我盯着那个泡泡，看到它表面上光和色的狂澜，那种狂澜以人的感觉无法把握的复杂和精细在涌动，好想那个泡泡知道自己生命的长度，疯狂地把自己渺如烟海的记忆中无数的梦幻和传奇向世界演绎。很快，光和色的狂澜在一次无声的爆炸中消失了，我看到了一小片似有似无的水汽，这水汽也只存在了半秒钟，然后什么都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没有什么是永恒存在、永远正确的。当无数的梦幻和传奇在浩瀚的记忆中上演，哪怕只存在半秒钟，便值得我们这些孱弱孤独的碳基生命为之疯狂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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