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摇滚的三种姿态

2023-05-10 14:56:27

独立摇滚诞生于1980年代中期,原指独立经营的朋克厂牌。这个词最早只是中性称谓,并没有特立独行的意思。数年后,“涅槃”乐队和Grunge进入主流,那些想和主流保持距离的地下乐队,就在独立摇滚中明确了冷眼旁观的态度。讽刺的是,当音乐进入数字时代,尤其是在线收听逐步取代付费下载后,独立摇滚几乎整个被纳入主流,其受欢迎程度甚至超过了爵士和乡村两大音乐类别。今年一月,三个老牌独立摇滚乐队The Decemberists、Belle and Sebastian、Sleater-Kinney分别推出新碟。在“特立独行”一词早已烂大街的情况下,他们将如何保持自己的立场?


独立民谣作为独立摇滚最庞大的分支,如今多以自恋的姿态出现。这些艺人打着内省的旗号,刻意抓住现代人的孤独,把无病呻吟发挥到极致。而The Decemberists乐队最特别的地方,恰恰在于警惕性地远离罹患孤独症的伪民谣,反其道而行之。乐队很少在歌词中标榜反思和内省。他们继承民歌叙事传统,只做单纯的歌者和记录者,不对世事作过多评判。在新歌《来去匆匆》中,他们唱道:“木工杰克卧病在床/架子松动令他受伤/月色朦胧星光黯淡/分叉路口镜中的光”。

和传统民歌艺人一样,The Decemberists喜欢歌唱爱情和民间传说。他们陈述经历和情感,并不夸大其辞。,但不妄加评论。音色上,他们像约翰·丹佛一样清澈、明亮。这样的民谣即使伤感,也不会被阴霾所吞没。作为美国乐队,他们开放性地运用诸如希腊布祖基琴等欧洲民间乐器,为歌曲增添动人的色彩。在以自恋为核心的独立民谣群体中,The Decemberists的做法反而显得相当独特和另类。乐队的作品既有广度和深度,又可以随时把身边事拿出来调侃一番。他们的音乐品质很高,且相当稳定。

英国乐队Belle and Sebastian同The Decemberists一样有复古情结,但两者在情绪上背道而驰——The Decemberists轻松、明快,Belle and Sebastian复杂、黯淡。乐队组建于Grunge衰败之时,可以看作是对粗糙的美国地下朋克的一种反应。他们的音乐十分精致,融合巴洛克的复调,Nick Drake的冷民谣,以及英国独立流行乐队the Smith将绝望和嘲讽熔于一炉的创作风格。


Belle and Sebastian继承了独立摇滚变化无常、自得其乐的行事作风。 come, O come, Emmanuel》,庄严的男声和温柔的女声对唱,给人肃穆宁静的感受。但是,这种风格在他们自己的专辑中是找不到的。Belle and Sebastian最擅长的,是带迷离感的万花筒流行曲。新专辑《和平年代女孩要跳舞》的舞曲基调让很多歌迷大吃一惊。他们在歌词中玩文字游戏:“在派对上随着节奏摇摆/舞池里空无一人/只有你的身体在晃动”。封套上有一个摔断腿的姑娘,扔了拐杖,茫然望向听众。你若真认为乐队想做舞曲,那就上当了。只是,这次乐队玩得有点过头。一把嘲讽的剑,在刺向歌迷的同时,也刺伤了自己。

The Decemberists和Belle and Sebastian的主创都已过不惑之年,无论玩老民谣还是唱弥撒,似乎还能令人信服。但如果有人告诉你,三个年近五十的女人在一起玩朋克,你能相信吗?本月另一支出新碟的独立摇滚乐队Sleater-Kinney就是如此。


平心而论,Sleater-Kinney的朋克具备一定可听性。无论演奏还是演唱段位,都不会输给她们的前辈。乐队号称要继承帕蒂·史密斯的朋克传统,“发出和男人一样响亮的声音”。然而,帕蒂·史密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放弃了朋克,她后来的音乐都偏向诗歌摇滚,现在的兴趣已经转移到小说创作上。Sleater-Kinney曾是1990年代华盛顿特区“朋克女权运动”Riot Grrrl的活跃分子。Riot Grrrl日渐式微后,乐队一直处于摇摆之中。这是一个悲剧:乐队必须借助音乐之外的力量才能存活。新专辑《无城可爱》的封套上是一束已经凋零的花,就像女权主义这个词一样灰头土脸。如果“发出和男人一样响亮的声音”就是独立摇滚的态度,那这个态度显然不够聪明。依附于暴女思维上的歌词,除了让个别评论者叫几声好,实在很难面对现实中的自相矛盾。

独立摇滚被纳入主流,是因为它和现在的世界一样空洞而喧嚣。河流干涸,泥土失去养分。音乐被风吹得四处飘散,河对岸传来刺耳的笑声。


(杨盈盈,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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