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JZ Club要搬家,我早早踏上了从北京赶往上海的行程,生怕错过了什么。
5月13日晚上7点,时间尚早,陆续前来的乐迷纷纷在门前拍照留念。显然,面对镜头的微笑并不能代表他们复杂的告别心情,因为这一天,是JZ Club在复兴西路46号的最后一天。由于市委需回收房屋改造办公,陪伴大家12年的JZ Club将搬移至新址。
“要不要喝杯酒?”刚见面,任宇清这样问我。
看起来,在这个“告别之夜”他有太多故事等着讲述。采访期间,一个在纽约学电影的女生特意赶回来向他表示感谢。
任宇清说:“那个女生特别喜欢爵士,中学时期因为课业繁忙没空来这儿,高考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爸妈来这里。最近她还要拍一部关于爵士的纪录片,这次她从美国带了个摄制组过来,之后还要去参加纪录片大赛。”对于有这样的粉丝,任宇清言语里透着欣慰和感动。
摄影:东莫村
“我们有很多粉丝,而且一旦粘上了,就会一直跟着我们走,其他音乐节的粉丝受艺人的影响很大,会很不稳定。而我们的粉丝尽管增长相对缓慢,每年可能就20%,但都是实实在在热爱爵士的人。”
从1993年组建“石头”乐队,任宇清开始了他的职业乐手生涯。先后在何勇、张楚、窦唯、崔健、刘元等多位歌手的摇滚或爵士乐队中任贝斯手。2000年,国内摇滚狂潮趋于缓和时,任宇清选择去新加坡继续留学深造。
摄影:林豪
一年后,他回国到了上海。至于为什么没回北京,任宇清解释说:“我从新加坡回来,他们都叫我继续弹琴,要么还是与老崔、刘元(合作),要么就是与何勇、张楚(合作),生活还像以前一样。那个时候我就想自己找一个地儿,过另外一种生活。”
任宇清在北京做乐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中国只有北京才有音乐,没有人愿意去上海。“为什么上海就不能有?我觉得那种想法非常得可怕,也挺可笑的,虽然我是北京人,但我不愿意把自己框在一个圈子里,音乐和艺术不应该只是个小圈子。”
回国之后,任宇清开始了他在上海的爵士乐之路。2001年,他在House of Blues and Jazz爵士酒吧任音乐总监和乐队队长,2003年出任第一届上海复兴国际爵士节音乐总监。三年的沉淀,让他有了很多的想法。2004年,任宇清创办了爵士酒吧JZ Club,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家。
“那时候我们所有乐手在外面演出完都没地儿待,我就想给大家找一个地儿,也给我自己找个家。最早的时候,我们在淮海中路音乐学院边上,所以会有很多学生过来玩,后来像常石磊、孙颖迪他们也开始来这里表演了。这些曾经从JZ走出去的音乐人,赵可、李晓川、袁娅维……现在也都成了影响上海爵士乐发展的人物。”任宇清感慨道。
2005年,JZ Club搬至复兴西路46号,开启了新的爵士旅程。由于附近有众多国家领事馆等外事机构,每晚有很多外籍人士来到JZ Club,加之任宇清经常邀请外籍爵士乐手来酒吧演出,难免会有人觉得JZ Club有一点“崇洋媚外”。
任宇清说:“我们既然叫爵士酒吧,就不仅仅只有爵士乐背景,音乐在我们这里一定是高水准的。有人说JZ就是喜欢老外,错!你要知道我请那些乐手都是要花钱的,我不请优秀的乐手,大家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爵士乐,你看不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就永远不会进步。”
十二年来,JZ已经培养了一批成熟的乐手和乐队,其中一半都是外籍乐手,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已经在上海定居。
JZ Club在十几年的发展过程中,乐迷也在变化,老外比以前少了,现在大部分都是中国人。“其实这正是我希望的,说明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开始接受爵士乐,了解爵士乐了。大家也都越来越尊重台上的乐手,更懂得聆听了。热情的粉丝在演出结束后还会主动和乐手聊一聊。那些真正玩爵士的人,每周六晚上都会在这等Jam Seesion,没有Jam,就不是爵士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了解爵士乐精神。”
摄影:东莫村
JZ Club至今走过12年,因爵士乐风格的多样性、专业性已经拥有了一批固定的消费群体。作为上海最具代表的爵士乐酒吧,它已经逐渐成为了上海这座城市爵士乐文化的地标。
“JZ Club要离开复兴西路了,你心情如何?”
“上海的国际化和文化多元性给了爵士乐一个轻松自由的发展空间,所以爵士乐永远不会停止,我们只是短暂的‘喘口气’,三个月后JZ Club必定在另一个地点出现在你面前,一切都不会变。”
2005年,首届“爵士上海音乐节”也在JZ Club生根发芽。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因为请来了崔健、挪威的Bugge Wesseltoft等音乐人,音乐节在当时引起了非常大的关注。
第二年,爵士上海音乐节从室内走到室外,选址浦西复兴公园,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音乐节。从最初的两三千人,发展到现在的50万观众,“爵士上海音乐节”已经成为中国第一、亚洲第二大的爵士音乐节。
摄影:李乐为
但任宇清却表示,JZ目前还仅仅是小学毕业,刚刚进入初中的状态。“我们才12岁,音乐节,国内做过10年以上的也就校长(张帆),老沈(沈黎晖)和我三个人而已。国外的爵士音乐节,35岁都算是小的了,我们也就是一个孩子。”
尽管“爵士上海音乐节”办的时间不长,但每一届都会邀请全球最顶尖的乐手,JZ也一直秉承年轻化和包容性的态度。
摄影:东莫村
“我们在艺人投入这一块比草莓还有其他的音乐节都要多得多,最大牌的艺人在其他音乐节出场费最多3万美元,但是我们请的艺人,可能一个人就要花费16万美元。我们对外籍乐手持非常开放的态度,以前在北京,外籍乐手的机会很少,我们需要给他们提供一些空间。音乐在上海这个城市是包容的,JZ选择乐手的态度也是包容的,世界各地的音乐家在一个团队里,这才是音乐的魅力。” 任宇清说道。
而从去年开始,JZ在艺人方面做了一些调整。“除了老崔、林忆莲还有陈奕迅跟我要求他们一定要来,一般我现在也不让这样的艺人来演了,还是要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
任宇清说:“每个人对爵士乐的接纳态度和欣赏能力都不同,有的人就是由流行音乐接触到爵士的,我们就用流行音乐的歌手把这部分群体吸引过来。除了流行,民谣、电子、摇滚等元素也都囊括在了我们的音乐节中。”
JZ的理念就是将爵士生活化,生活爵士化,真正让爵士乐融入人们的生活理念中。高深的爵士乐确实小众,普通老百姓很难听明白,但简单的,好听的爵士乐,可以用音乐节的方式带给大众。
摄影:沈晶
除了剧院等场地,JZ在市中心的公园和街头广场的演出都是免费的。在国外,很多爵士节都是这样,爵士乐的安全系数非常高,它的气质是城市的,爵士就是都市文化。“我在一个日本面馆吃拉面,里面放的就是Jazz,在上海,太多地方的背景音乐都是Jazz。”
从音乐节的营收来看,每年5月份的爵士上海音乐节是盈利的,10月份的爵士春天暂时还没有盈利。从全年营收来看,赞助大概占到30%,票房收入最多占40%,其他20%是政府支持,还有10%的衍生品售卖。
如今,JZ Club和爵士上海音乐节已经成为上海乃至中国最重要的爵士品牌,但这些并不是任宇清留学归国最先想做的事。创办爵士乐的教育培训机构才是他最早的计划。
“我回国以后发现,各大音乐学院竟然都没有爵士乐演奏的相关课程,上音(上海音乐学院)也是在05年创设现代器乐与打击乐系后,才开设了爵士器乐演奏的专业。我们跟国外一比,真是晚了太多。所以我一回国,最想做的就是开个爵士乐教育机构。”
2006年,任宇清创建了JZ School。目前,学校不仅为青少年和成人学员分别开设了不同的爵士乐相关课程,还为他们提供了非常优秀的师资条件。JZ School的老师都是上海乃至国内外知名的爵士乐手和音乐人,部分老师毕业于顶尖的音乐学府。
而且,每年“爵士上海音乐节”都专门为JZ School设立表演舞台,学员还有机会在JZ Club、On Stage、WoodenBox Café等门店演出。
任宇清表示,培养新人是JZ一直在坚持的事情。除了JZ School,他们还在2011年发起了选拔爵士乐队、乐手的“我爱我乐”全国比赛。
“我们每年都会有这样的人,先上‘我爱我乐’的舞台,然后觉得不错的,就会把他们放到我们某个大舞台上去,尽管可能登台的时间比较早,但的确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
12年来,JZ Music从JZ Club出发,逐渐发展壮大,任宇清也见证了国内爵士乐的发展变化。在他看来,尽管国内爵士乐与 10年前相比,规模已经扩大了10倍不止,但还在起步阶段。
国内的爵士乐现在只在某些特定地区有较好的发展,比如上海和杭州。也有个别城市的爵士乐文化得到了初步开发,像广州、深圳、重庆和成都等。
中国14亿人口,可能爵士乐迷只占到10万分之一,上海2000到3000万人口的城市,真正的爵士乐迷可能仅有两万。同为小众音乐,爵士目前的受众可能比摇滚和电音还要小一点,因为爵士自身的节奏非常复杂,对于听者来说要求会更高。
“但目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爵士乐、喜欢爵士乐,爵士乐应该会走向大众,也应该走向大众。当爵士乐真正在中国成为大众音乐的时候,那我们民族音乐的审美素质将会大大提高,对整个国家和民族都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任宇清最后表示。
编辑:李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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