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民工:北漂青年和地下摇滚乐

2023-05-10 14:56:27

纪录片《艺术民工》中,朱晓光心怀艺术理想,却混居在北京西客站地下室。他身无分文,异想天开,不顾一切地开始纪录北京地下揺滚音乐。老旧的dv机总是坏掉,维修费太贵,只有自己动手修。这部影片的画质也许相对粗糙,它所展现出来的生命活力却是无比的纯粹。




艺术民工:北漂青年和地下摇滚乐

陈家坪对话导演王家辉


陈家坪:是一些什么样的机缘让你想到要拍《艺术民工》这样一部纪录片?


王家辉:2005年6月,我从横店影视城跑到北京,准备剪辑一个在横店拍摄的短片,到北京后我身上没有什么钱了,就跟一个朋友去饭店干了两个月的服务员。到八九月份的时候,《艺术民工》的主角朱晓光也从横店来北京跟我汇合,他当时是准备在北京拍摄关于北京的纪录片,拍摄住在霍营的摇滚歌手们的生存状态,同时他还想做一个实验片。他说自己是从横店逃票来到北京的,我们见面交流了一下,我的想法就是拍他在北京的这段经历,就这样我们说拍就拍了。

  

我是2004年在横店认识朱晓光的,当时我在筹备拍摄第一部dv作品《作梦》。那会几千元的dv摄像机对于一个普通消费者来讲还是一个相当贵的商品,我没有钱买dv,通过朋友介绍,借用朱晓光的dv来拍摄我的作品。朱晓光人挻不错,他免费让我拿来用,他的dv是从家里借钱买的二手货。拍摄完《作梦》我们就成为了朋友,那时候我们都在横店漂。

  

2003年闹完非典,我是九十月份去的横店。最早大家都是抱着影视梦跑到横店,然后发现现实跟梦想差距太大,只能在横店混日子。朱晓光也是非典那年去的横店,比我早到半年。横店搞演员工会,朱晓光是第一个跟横店演员工会签约的人。那一年,横店由于闹非典,影视剧少,横漂们大多混的很惨,好多人吃饭都困难。我跟他聊天,得知他原来也在北京混过,在北京做过广告公司的业务员,保险公司的业务员,是个摇滚爱好者。他还在北京西站做过盲流,也在北京北影厂跑过群众演员,后来跑到了横店。通过聊天,我得知他在横店漂其实喜欢的还是北京,他说迟早还是要去北京发展。

  

在横店,我记得当时最多的娱乐消遣就是租VCD看电影。当时也看一些电影杂志,第六代导演还在谈艺术,什么道格玛95,贾樟柯,侯孝贤。但中国电影市场很不景气,第五代导演还是主流,第六代导演也没起来。我看杂志在讲朱传明,吴文光,拿dv拍摄电影纪录片,渐渐大学生也流行拿着dv拍摄短片。我用朱晓光的dv拍摄完第一个dv片子以后,2005年初就跑到上海买了一个佳能dv,然后在横店拍摄了一个短片。


2004年冯小刚的《天下无贼》上映,看新闻说冯小刚要拍贵族,我拍的短片也叫《贵族》,想想现在应该叫蹭IP吧。2005年我拍摄《艺术民工》这部纪录片也算是机缘巧合,因为当时我经济条件很差,拍摄dv剧情片要花很多钱,如果有了dv摄像机,然后拍摄纪录片基本不会投入太多资金,只需要精力和勇气,所以我就选择拍摄纪录片,选择拍摄朱晓光,我觉得他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艺术青年,我们是朋友,也比较熟悉,总体来讲就是这些机缘巧合,促成了我们的合作。


《艺术民工》  导演:王家辉  60分钟  2005年


陈家坪:在《艺术民工》这部纪录片中,朱晓光是一个怀着艺术理想,却混居在北京西客站地下秘室,从这个角度进入北京生活非常独特。朱晓光可谓是身无分文,异想天开,不顾一切地开始纪录北京地下揺滚音乐。dv机老是坏掉,他的处境朝不保夕,他在北京这样的生活经历,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另外的一个北京,完全区别于北京国际大都市的主流形象宣传,但我们却更为真切,更为直接地感受到了时代生活中被压抑的人性和创造力。这部作品的画质也许相对粗糙,它所展现出来的生命活力却是无比的纯粹。


王家辉:朱晓光逃票来北京跟我汇合,带的钱就剩下一两百元,其它家当除了一身衣服最珍贵的就是他那台dv摄像机了。我当时辞职,身上大概就剩下六七百元钱,跟另外一个朋友合租在通州一户平房里。朱晓光和我见面那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晚上半夜到的北京,本打算在我们屋里挤挤凑和住一晚,结果房东发现了死活不同意。朱晓光差点跟房东骂起来,最后还是在外面熬了半夜。幸好那是七八月份,朱晓光后来还一直在说那个房东就是神经病。


后来我打算不租房了,决定跟朱晓光赶紧把片子拍完回横店。,,因为血站的意思是献血给你二百多的营养补助费。好多人就为了这二百多的营养补助费去献血。朱晓光也去了,结果检测不合格,血也没卖成。奥运会的申办确实给北京经济带来太多的发展机会,不过当时的北京经济还属于起步阶段,穷人还是很多,很难把握住机会。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北京是中国的首都,外地人来北京就是打工挣钱,还生活生活了一群来北京追梦的北漂群体,比如摇滚歌手、画家、艺术家、诗人、演员等等,。


朱晓光在北京西站做过盲流,当时天不凉,所以他打算去北京西站住。意想不到的是,在拍摄的第一天朱晓光的dv就出问题了。因为用的是dv带,机器出现磁带等机械问题,开机一段时间又好了,反正一直有问题,找柜台去修理要价很高,朱晓光最后决定自己拆机修理,竟然修好了。


我们去北京地下摇滚排练基地霍营村,朱晓光本来就是一个摇滚爱好者,最早来北京就住在北京的第一个摇滚基地树村,后来树村拆迁了,很多乐队转移到霍营。其实,很多摇滚乐队也混得很惨,生活都顾不上,因为他们都是属于地下乐队。朱晓光应该是非常热爱摇滚音乐,所以他首先去拍摄这些摇滚乐队。



我拍摄朱晓光就是因为觉得他是一个人才。朱晓光小学期间学习成绩是全校第一名,他脑子里面的想法很多,但有些想法也比较极端,特别符合这帮摇滚歌手的气质。他给自己起的英文名punklord,他自己说就是朋克老大。我们的拍摄条件自然很艰苦,基本上就是坐公交车来回跑,去霍营,去迷笛音乐节,去北京的各个地方。那时候,很多人都会谈论梦想,我觉得朱晓光拍的是霍营村当时地下摇滚音乐的状态,还有北京的快乐与愤怒。我的想法是用最纪实的记录手法去拍摄。我拍《艺术民工》的想法就是展现朱晓光对北京这个城市的一个视角,和他对摇滚音乐纪录的一些现状,以及他的生活状态。


就当时来讲,dv的画质还是过得去,现在看来有些惨不忍睹,粗糙得不可以接受。但是纪录片其实最珍贵的就是可以记录一些消失了的事物,或者历史什么的。现在虽然有了各种高清设备,4k摄影机,但是当时那样生存的地下摇滚乐队已经不见了,很多当年的地下摇滚风格都改变成乡村音乐,再不是那个味道了。


陈家坪:《艺术民工》拍摄时间过去了十多年了,这十多年,这个作品是怎么完成的,在你的个人生活及艺术成长过程中,都经历过了哪些具体的变化?


王家辉:《艺术民工》拍摄结束后,我剪辑了个比较长的版本,大概两个多小时,片名叫《活在北京》,内容比较全面,节奏比较慢,还剪辑了一个二十多分钟的短片版本,叫《首席网络导演盲流北京》,主要是一些片段。


我2005年拍摄纪录片那会儿,大概才二十二岁,也年轻气盛,喜欢电影,喜欢纪录片,也喜欢冲动,想拍什么就拍什么的感觉。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是比较怀念那个时候的那种状态。《艺术民工》这个版本,是前些天朱晓光做剪辑的朋友王康看到这个片子以后觉得有价值,可以再发掘一下,于是王康剪辑完成了这个最新的版本,取名《艺术民工》。



中间这些年,随着视频网站的崛起,我也拍摄了大量dv短片,但都不成功,什么原因都有,主要还是经济条件差,个人原因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2009年以后我就很少拍摄作品了,主要专职从事摄像师工作,赚钱混日子。


我的私人生活变化不大,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长不大的老男孩,喜欢新鲜的东西,对一些丑恶的现象表示愤怒,然后就是混日子。这些年,我也拍摄了一些央视频道的电视节目,还有各类宣传片、专题片,各种摄像工作。2013年我辞去比较稳定的摄像师工作,又转行做起了自由摄影职业,因为个人比较喜欢自由吧,上班对我来说有时候是个比较痛苦的事情。2014年拍摄朱晓光出演的微电影《屌丝》,差不多也是纪录片手法拍摄的。我做摄影师也拍摄了几部网络大电影,内心里还是在做着导演的梦。今年,我跟着朱晓光去骑行顺便拍摄了一些东西,有机会还想再拍个剧情片。


我觉得《艺术民工》这个纪录片的拍摄完成过程对我的影响不是太大,影响最大的就是纪实风格,还有对这个社会的了解。这个社会是多元化的,有些东西你不去了解就永远不会知道。就我个人来讲,我拍摄片子总想去追求真实,尽量表达一些真实的东西。我跟央视的一位导演做摄像拍摄纪录片,导演的要求就是纪实电影,我用旁观者的手法去记录,不喜欢干扰事情的发生。因为我曾大量运用主流媒体的那种摄像技术,有位央视纪录片导演就跟我急了,说我这是不会拍纪录片,是在玩摆拍。他一遍一遍指导我拍,我也不知道是他在玩摆拍还是我在玩摆拍。央视导演去调动指导被拍摄者的情绪,而我就是看到什么拍什么。这怎么说呢,时代变了,思想也变了。这些年过来,如果要想再让我拍摄纪录片,我就想拍摄一部关于污染环境的纪录片。



王家辉:摄影师、导演

陈家坪:诗人、批评家、纪录片导演。曾任中国学术论坛网主编,北京青年诗会发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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