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辑 Beyond与黑豹的摇滚兄弟情:请记得我们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2023-05-10 14:56:27

黑豹、Beyond“嘉士伯”演出后台合影(1991)

从左至右是:

黄贯中 李彤 栾树 窦唯 黄家驹 郭传林 黄家强 王文杰







我们总以为春日正好,但转瞬春意阑珊;

我们总以为青春正盛,但转眼鬓已先斑。

但是呵,我们仍记得那些韶光里的青草绿,

和青春里的少年人。


纵然风住尘香,面孔模糊,然而记忆中那些激越而又温暖的声音,仍是一代人不曾褪色的氤氲梦幻。



谁的青春不叛逆?叛逆与孤独的青春曾是摇滚的水印。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以黑豹为首的大陆摇滚与以Beyond为首的香港摇滚分别是大陆和香港的摇滚标杆,不仅在艺术与成就上达到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高度,而且拥趸无数,在两岸三地可谓叱咤风云,风头无两。


一北一南,两面在烈风中猎猎作响的摇滚旗帜,遥相呼应,又惺惺相惜。 



只是,无论是以传奇的姿态在音乐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Beyond乐队,还是主唱不断更换但始终坚守阵地的黑豹乐队,都是一个时代青春的缘起,也是生命聚散有时的谢幕。


所不同的是,前者成为人们心口的朱砂痣,后者成为强弩之末,尽显悲情英雄的落寞。



32年前,当崔健的《一无所有》在中国掀起第一波摇滚浪潮后不久,“黑豹”、“唐朝”这两支乐队顺势而起。


其中“黑豹”以卓尔不群的表现成为中国主流摇滚的先驱者,他们最彪炳的成就是1992年首张专辑《黑豹》在内地发行,总销量达到150万盒,创下中国内地唱片发行量的最高纪录,至今无人突破。


△黑豹乐队首张专辑《黑豹》


1987年“黑豹”诞生之前,他们的成员李彤、丁武、王文杰供职于北京的一家艺术团。


自由的思想,缔造自由的艺术,八十年代的中国,具备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


几个热爱音乐的年轻人,有青春的压抑和迷惘,也对外面的世界怀着一试锋芒的渴望。


就像火山的岩浆要找到一个奔突的出口,多少在困顿和彷徨中的灵魂也汲汲于宣泄和表达。


△丁武


黑豹诞生之初的主唱是创立者丁武。一年后,丁武离开。


乐队最鼎盛的时期,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窦唯,一个是栾树。


1988年,窦唯加入黑豹乐队,词曲兼擅,亲自创作并担任主唱的《无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等成为乐队经典的曲目。


△窦唯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装作正派面带笑容......


那种青春不羁,那种洒脱叛逆,配上令人血脉贲张的曲风,张扬着前所未有的个性色彩。一经问世,便如狂飙一般席卷了歌坛。


那时的大街小巷,到处传唱着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很多男生动辄嘶吼上几句一吐胸中块垒。


△栾树时期的黑豹乐队


当时黑豹火爆到什么程度呢?


曾有乐迷回忆:


“那时候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放眼望去都是留着长发、穿着黑皮衣的‘黑豹版'摇青。偶尔有自行车踩过,后座的双卡录音机里,也都是《无地自容》和《Don’t Break My H eart》对撞的旋律……”

△早期黑豹乐队

可惜,窦唯在黑豹乐队只有短短的不到四年。1991年,窦唯离开如日中天的黑豹,组建“做梦”乐队。


但窦唯在黑豹担任主唱期间,是乐队历史上,也是内地音乐历史上,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黄金时代”。




1991年初,黑豹乐队带着原创作品南下深圳演出。


在“深圳之春现代音乐演唱会”上,特立独行、狂放恣肆的黑豹乐队以令人震撼的饕餮视听盛宴,掀起了现场摇滚前所未有的高潮。


而当时参加这场演唱会的还有王菲和她的经纪人陈健添。


△陈健添(左二)与Beyond


在这场演唱会中,同时兼任Beyond经纪人的陈健添慧眼识珠,看中了黑豹乐队的巨大潜能。


经王菲介绍,黑豹与公司签约,成为了王菲和Beyond的同门师弟。



△王菲与Beyond

△当时王菲和Beyond在一个公司,他们一起合唱这首《唱不完的歌》,成为经典


1991年9月,黑豹参加了在香港举行的嘉士伯音乐节演唱会,作为表演嘉宾压轴出场。


Beyond当时已红遍东南亚,是香港第一个进红馆开唱的乐队。而黑豹乐队与之相比,还是新人。


两支乐队的第一次合作,彼此都留下了深刻而难忘的印象——舞台上,Beyond、太极、黑豹,大概5支乐队一起翻唱了老鹰乐队的《加州旅馆》,每个乐队唱一段,同台飙歌,现场火花四射,激情澎湃。


而观众席上山呼海啸的呐喊与欢呼见证了那次合作的巨大成功。


△《加州旅馆》


“我们是第三个进这家公司的。从那时候认识到一起在香港演出,变成好朋友,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很好的友谊。”赵明义回忆说。


回忆起与黄家驹的友谊,黑豹乐队吉他手李彤说:


“(他)很随和。当时我们还是乐坛新人,他对我们没有任何架子,很善于和我们交流。黄贯中、叶世荣等其他几位成员也是一样,大家在一起很默契、很投机和舒服,像一见如故的老友。”


身置摇滚圈,师出同门,但两个乐队自始至终没有拜高踩低的倾轧,没有狗血四溅的互撕。


摇滚圈没有对手,都是朋友,黑豹和Beyond很清楚这段兄弟缘将给他们带来的,是他们各自事业的飞跃:1991年,Beyond出版专辑《光辉岁月》、《犹豫》,其中一首《Amani》获得第14届十大中文金曲奖。





△Beyond乐队荣耀时刻


而黑豹乐队,1991年下半年在港台地区发表专辑《黑豹》,引起不小轰动,通告排得密密麻麻,甚至上街都会被人追着要签名。


之后,《黑豹》在内地也拿到了白金唱片奖,销量高达150万张!直到现在,专辑里的经典作品《Don’t Break My Heart》、《无地自容》都还在被传唱。


△当时黑豹与窦唯备受媒体关注


彼此帮衬,互相成全。台上“与子同袍”,台下是兄弟。在共同砥砺下, 他们一次次地完成着自我的飞跃。




在当年香港歌坛越来越商业化的背景下,在多少人将理想和信念出卖给金钱和虚荣的时代,孑然而立,不与世俗沆瀣一气的Beyond越来越感到窒息。


1992年,Beyond转向日本寻求更好的空间,而黑豹仍然在内陆发展。


山水迢遥,但并没有拉开两个乐队之间的距离,他们期待下一次的完美合作。



如果说聚散是常态,那么祸福只能说是无常。1993年6月24日,日本传来噩耗:黄家驹在演出中跌落舞台,昏迷不醒。


当得知黄家驹的病情就算通过手术也是无力回天的情况下,有人建议中医介入,并且提出用当时价格不菲的“牛黄安宫丸”治疗。


赵明义忆起当年这一幕,难掩悲伤:“黄家驹在日本出事之后,日本方面给我们栾树打电话,说需要一种叫‘牛黄安宫丸’的药。”


当时“牛黄安宫丸”价格不菲,稀缺难找。


当时Beyond联系了远在国内的黑豹乐队的主唱栾树。


△栾树时期黑豹乐队


当时的栾树二话没说,便从北京的中药房找到这种稀缺的药材,因为担心药品要经过海关的检查,耽误时间,。


第一批药用了之后疗效很好,于是又联系栾树,但是,“第二批药又买了许多,还没等启运,就从日本传来了家驹离开的消息。”


黑豹的几个成员闻之,悲恸不已。


△黄家驹


据说黄家驹昏迷前对抱着自己的家强说了一生最后三个字:“疼,保重……”。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海阔天空》的这句歌词竟一语成谶,也成了他生命的绝唱。以致后来家强每唱到此处,都情不自禁地失声痛哭。           


第二批准备运送过去救治家驹的药,其后一直在栾树家里放着。


那仿佛是一条通道,或者一条密语,联结与昭示着,昔日的情谊,还有生与死的牵系。


沈从文的《边城》结尾如此写道: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Beyond的三子,黑豹的兄弟,永远没有等到他们要的那个“明天”。  

△Beyond演出



家驹已去,但渡尽劫波兄弟在,“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很好的友谊。我们到深圳演出他们会过来,我们也去香港经常跟他们见面。”


10年后的2003年,Beyond在北京举行“Beyond超越Beyond”演唱会,黑豹乐队也全力以赴,帮忙筹备。“在一起22年。平常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太默契了!”


2003是黄家驹去世十周年、Beyond乐队成立二十周年。


△两支乐队多年后的同台



黑豹乐队的鼓手赵明义力劝Beyond乐队来北京开一场演唱会,来一同缅怀他们的昔日好友。


当Beyond乐队决定在北京举办演唱会之后,赵明义和黑豹的弟兄们跑前跑后,大力协助,他还是那场演唱会的监制。


2005年,Beyond在上海的告别演唱会,两支乐队,再次联袂,同唱《无地自容》。


15年前第一次合作,两支乐队引爆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夜晚和舞台;15年后,时过境迁,成员更迭,但同样勠力同心,兄弟情深。


△Beyond与黑豹乐队同唱《无地自容》


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


无论是黑豹还是Beyond,都曾引领了一代人的青春。只要他们站在舞台上,只要熟悉的乐曲响起,人们心中那未曾被泯灭的理想,便会再一次风云激荡。


而那些被唤醒的遥远记忆,在微笑的泪水中,如潮汐,阵阵涌上我们的心头......




1993年, 黄家驹跌落舞台后昏迷期间,一群群歌迷长跪庙里希望神灵庇护。但神灵有时也无法庇护那些天妒之人。


Beyond将黄家驹从日本带回香港时,灵车去将军澳途中,后面跟着一条长长车龙,逶迤相随,全是歌迷追着叫着家驹快回来。


作为乐队的灵魂人物,黄家驹的意外辞世,对Beyond的打击是摧毁性的,过了几年才慢慢缓过,但已不复昔日的辉煌。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他们从此绝迹于游乐节目。


那些年,虽然演唱会还在开,但当剩下的三子出现在舞台上,热血犹在,激情犹在,然而歌迷们爱的家驹已不在。



他曾在演唱会说过无数次“再见”。


但挥手自兹去,从此,那个白马少年,再也不见。


最煊赫时,曾有很多人开出各种诱惑条件企图令Beyond“分道扬镳”,家驹说:


“不要期望我解散Beyond,不是Beyond需要我,是我需要Beyond,失去Beyond,我无法承受这个打击!Beyond,失去我,找个人补上就行了。”


但用刘卓辉的话来说,补人容易,可去哪里再找一个家驹? 2005年三人时期的Beyond乐队宣布解散。



Beyond在香港演出的最后一场,当一首首熟悉的经典歌曲,伴随着激昂的、振奋的、也是忧伤的旋律,响彻在那个流光溢彩又泪水滂沱的舞台上空时,一万多歌迷都在传着同样的一张纸条,希望他们不要解散。

△2005Beyond三子解散前香港最后一场告别演唱会,现场粉丝不舍beyond,怀念家驹


Beyond演出从来不返场,那天当他们下台15分钟后,歌迷们仍在泪流满面地合唱最后一首歌。


黑豹呢? 出道31年,沉寂了9年,换了10任主唱。旧人渐次离开,新人陆续接替。

这31年,江山更迭,大浪淘沙,黑豹仍在坚持。


盛景难常,风光不再。与90年代巅峰时期相比,虽然大势已去,但那份明晃、亮冽的记忆是独属于黑豹的。



与其说,他们聊以安身立命,不如说,那也是一份情怀的寄放,让我们借着余韵袅袅,找到一条与那个青春激荡的逝去时代相交接的线索。


两支传奇的乐队,他们曾卷起的万千波澜,在交汇时互放的光亮,也成为那个时代鲜明的底色,和温暖的注脚。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当英雄远去,热血远去,理想远去,在这个越来越光怪陆离、声色犬马的世界里,那些照亮过我们的,感动过我们的光芒和情意,在无数的黄昏和夜晚,在日渐老去的时光深处,仍如月皎斜照,恋恋不散。

 

来源:淘漉音乐(taolumus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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