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三十年,崔健究竟做了什么?

2023-05-10 14:56:27



去年底,老崔获得了“2015年魅力人物”的称号,颁奖词是“他把一个又一个摇滚人推上前台,一如既往的为中国摇滚和自己的人文创作理念继续呐喊。”老崔在回应自己为何参加选秀节目时说;“上面是主旋律文化,下面是商业文化,自由文化夹在中间,挤在一个狭小的闸口里面,里面的资源是有限的,外面的资源是无限的,只有站出来,才能生存。”他希望把资源转化成能量,让我们的生活有更多的自由创作的空间。

 

我想起在刚刚落幕的《中国之星》中,人们对他毁誉参半的评价,又把《中国之星》翻出来重新看了一遍,1-13期。


第一期的时候他戴着标志性的红五星帽子站在舞台上的唱《一无所有》,距离1986年穿着旧军装,背着破吉他,裤脚一高一低的站在北京工体的舞台上唱着“你何时跟我走”的那个20啷当岁的摇滚少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年。


第一期的时候他说“我相信真正的摇滚乐,真正的真实的有理想的音乐,早晚会出现在电视舞台里,为什么不早点呢?”最后一期的时候他说“作为推荐人,我应该负责任,我应该代表很多热爱摇滚音乐的人,把我们喜欢的东西推出来。”他来了,扛着摇滚的大旗出现在电视节目里,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使命感。

 

其实细细想来,岂止是《中国之星》这档电视节目,中国摇滚乐发展30年,他一直带着这种使命感,肩负着摇滚乐,披荆斩棘的走在这最好的也是最坏的时代。

 

1986年在《让世界充满爱》为主题的百名歌星演唱会上,崔健首次登台唱《一无所有》,“到崔健演唱完《一无所有》,会场观众整整静默了 5 分钟,然后全体起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这一刻,被认为是中国摇滚乐的诞生时刻。从此这位当时只有 25 岁的朝鲜族歌手,在中国现代摇滚乐历史上,成为永远的标志性人物。”(1)也就是从这一年起,崔健成为了广大中国青年的精神领袖,“中国摇滚乐之父”这一称号开始被广为传颂。


 


如果说《一无所有》是摇滚乐吹起的一个“冲锋号”,那么崔健第一张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1989)则是摇滚乐打响的第一场战役。这张专辑带来的作用有三:


第一在音乐方面,崔健首创“中国式”摇滚乐,将摇滚乐这一舶来品植根在中华文化土壤之上,其一体现在民族乐器和西方乐器的完美融合。如在《一无所有》中,加入了清亮的笛子,唢呐与鼓、吉他的融合也颇为完美,尤其是中段一气呵成的唢呐,气势磅礴,把整首歌的声势提了上来;又如《假行僧》中,小提琴声低低悠悠的飘荡、键盘简单的几个单音,零落但有规则的打击乐器,贝斯的深沉长音,铺陈出一种苍茫荒凉的格局。这时,古筝出现了,左指弹出柔美,右指拨出阳刚。这样一个编曲布局,配上崔健的词曲,表现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这种中西合璧的方式后来在崔健的音乐中贯穿始终。其二是民族乐调与西方曲调的巧妙融合,如《不是我不明白》这首歌有很大的饶舌(rap)音乐成分,但崔健巧妙的采用了中国传统快板节奏,并且中段的笛子独奏曲是一首原汁原味的《扬鞭催马运粮忙》。这种民族乐调的使用在崔健后来的音乐中也可找到痕迹,如《城市船夫》采用甘肃、青海的《醉八仙》,《红旗下的蛋》中的河北民歌《踩高跷》。这种“本土化”的摇滚乐自崔健始,促进了中国摇滚乐坛上产生一些非常有中国特色的乐队,如在音乐中加入马头琴、呼麦的带有浓郁草原风情的杭盖乐队;来自云南少数民族地区的山人乐队;带有东北二人转气息的二手玫瑰乐队等。


第二在传播方面,《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同时在大陆、香港发行,随后在台湾荣获双白金唱片奖,在香港获白金唱片奖。这些成就带动了大陆摇滚乐与港台音乐人的互动,客观上推动了台湾滚石唱片公司旗下的“魔岩工作室”来内地签约包装摇滚乐,后来我们熟知的唐朝乐队、黑豹乐队、“魔岩三杰”均得益于此,摇滚乐的商业价值显现出来。同年,崔健率 ADO 乐队奔赴法国巴黎参加“布尔日之春”国际摇滚音乐节,举办个人专场音乐会,引起国际音乐界对中国摇滚乐的关注。


第三在传承方面,由于崔健在社会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促进了我国第一批摇滚乐队形成。这一时期被称为“后崔健群”的一批乐队兴起,比较有代表性的如黑豹乐队、唐朝乐队以及并称魔岩三杰的窦唯、何勇、张楚。随后的指南针、女子眼镜蛇、呼吸、1989 、青铜器、面孔等乐队也开始走进人们的视野,为人们所熟知。这张专辑如一阵春风刮过北京,带来了90年代初中国摇滚乐的短暂繁荣。自此,中国摇滚乐坛从崔健“一枝独秀”的寒冬时节迎来了“百花竞放”的春天。

 

从1989年的第一张专辑《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到2015年的《光冻》,崔健的6张专辑给中国乐坛贡献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佳作。




除了音乐上的成就外,崔健在影视方面也有所尝试。1993年他和第六代导演张元合作拍摄了实验性的影片《北京杂种》,影片中崔健本色出演了同名北京摇滚音乐人,同时负责创作了影片的配乐;2000拍摄电影《我的兄弟姐妹》,同年5月应邀参加法国嘎纳电影节,这部电影公映于2001年7月,并获2001年票房冠军。“对于崔健在影片中的表演,导演俞钟用了四个字来形容“绰绰有余”;2001年2月,崔健在香港现代艺术节上与香港现代歌舞团共同演出摇滚舞剧《给你一点颜色》,这是崔健在又一艺术领域的尝试。


除了演员,崔健也一直在尝试做一个电影创作者。2006年崔健担纲导演、编剧、音乐总监及作曲,创作了电影短片《修复的年代》,该片虽仅有8分钟,但立意深刻。2009年其拍摄的电影《成都我爱你》受邀成为威尼斯电影节的闭幕电影。随后又入选第十四届釜山电影节“大师单元”;2013年崔健任编剧和导演拍摄《蓝色骨头》,该片于第8届罗马国际电影节上首映并获得组委会特别提及奖,并于2015获得第十五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最佳新导演奖。


崔健的每一次影视创作方面的尝试,都没有离开摇滚乐,都在致力传播摇滚乐。

 

1990年2月17日,“1990现代音乐演唱会”在北京首都体育馆举办,“ADO”乐队(崔健所在乐队)、“宝贝兄弟”乐队、“眼镜蛇”乐队、呼吸乐队、黑豹乐队、自我教育六支乐队参加演出,这场音乐会后来被媒体称为“中国首届摇滚音乐节”。此时,“音乐节”这一形式已开始在崔健心中酝酿。


后来崔健多次参加国外知名音乐节,如1993年赴德国参加“93 中国现代艺术节”;1996 年参加了丹麦的poskide音乐节;2002年他作为唯一被邀请的中国艺术家参加在韩国釜山举办的国际摇滚音乐节。


这些参加音乐节的经历让他开始思考,国外的摇滚乐迷每周都能在现场看到摇滚乐,而乐迷只能从杂志、报刊、磁带上接触摇滚乐,但摇滚乐真正的魅力恰恰在于现场表演。于是2002年2月崔健开始策划中国第一届户外摇滚音乐节“丽江雪山音乐节”,该音乐节于8月17—18两天举办,现场有二十余支乐队参加,乐迷情绪高涨,全部沉浸在这场摇滚狂欢之中,“丽江雪上音乐节”开启了国内音乐节的新纪元。此后国内的音乐节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比较有代表性的如“迷笛音乐节”、“贺兰山摇滚音乐节”“草莓音乐节”“长江音乐节”等。

 

2002年,崔健做了他音乐生涯中极为重要的一件事,这件事不仅让他更为社会熟知,也给中国乐坛带来了重大的影响,同时引发了全社会的争议和讨论。那就是发起“真唱运动”,提出音乐演出市场反假倡真的观点,并发表“真唱运动宣言”。




此后的一年,崔健奔赴全国各地进行“真唱运动”的宣传活动及演唱会。事实也证明了崔健的真唱运动取得了显著效果。“一年后,“真唱运动”获得搜狐网网民评选的年度十大娱乐新闻第一名;《演艺圈》杂志年度最佳活动奖;,打击假唱,必须举起法律和道德的双刃剑。这是崔健发起这场运动以来,。在崔健的“真唱运动”纪念会上,还有专门的律师现场对真唱运动提供了法律支持:列出了《民法通则》、《合同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营业性演出管理条例》等近十条法律依据。另外全国 20 多家媒体代表宣读了《媒体支持真唱运动声援书》声讨一些利益熏心的人,为无良歌手摇旗呐喊,对多数实力派艺人以沉默回避真唱运动表示悲哀,并倡导媒体有呼声转化为实际行动。”

 

中国摇滚三十年,在摇滚乐不被流行乐坛重视的大环境下,老崔就是这样带着一腔孤勇为了摇滚乐死磕到底。



《中国之星》标志着老崔代表的中国摇滚乐,和刘欢代表的学院派声乐艺术以及林忆莲代表的港台流行音乐获得了平等的话语权。我不知道《中国之星》的播出是不是会为摇滚乐带来一个新的春天,但当我看到那个已经快60岁的男人依然一脸倔强的唱着他20几岁唱的歌时,想起他说“只要天安门城楼上还挂着像,我们就是同一代人”时,我都觉得摇滚乐是有未来的,一个亮晶晶的灿烂的未来。


我是老崔的歌迷,这种喜爱已经剥离了“中国摇滚乐之父”这类光鲜的称号,而仅仅是因为他的音乐曾让我在在某个睡不着的夜里热泪盈眶,曾让我在逆着人流走在汹涌的人潮中时觉得不孤独。


这种喜爱也早已超过了音乐本身的含义,而带着一种“引路人”的象征意义。他是我听的第一个摇滚歌手,我就是从被他音乐里的那一阵小号声打动的一刻起,开始知道原来有一种音乐形式是可以直击心灵,震撼灵魂的,那叫摇滚乐。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并不主张将老崔引上神坛,将他“神化”“膜拜化”。他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站在舞台上唱着自己想唱的歌儿,同时做着把自己想传递的东西传递给其他人的事儿。


但是我也并不赞同对老崔参加电视节目质疑“晚节不保”“圈钱运动”之类的说辞,“电视观众懂什么是摇滚乐”的潜台词就是“摇滚乐就该活在地下”以及“摇滚乐手就该穷着”。但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多好听的打动人的音乐不能被更多人听到?为什么摇滚乐手不能够衣食无忧的去做音乐?


音乐应该的宽容的,乐迷也应该是宽容的,这种宽容应该是鼓励然更多的人听到这些美好的音乐,应该是对那些自己不喜欢的音乐能以一种平和的心对待。这种宽容应该是把摇滚乐跟其他音乐放在一个横切面而不是对立面上。


我一直觉得,摇滚乐迷是摇滚乐的一部分,且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什么时候我们这些乐迷不再那么易怒那么尖刻那么孤芳自赏,也许摇滚乐就会有更美好的春天。



老崔对摇滚乐很重要,你,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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