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豆瓣音乐
摄影／张东东
上个星期，爵士萨克斯演奏家 Kamasi Washington 带着他的乐队来到中国，在 Blue Note 北京带来了连续两天晚上的演出。2015年，在与 Kendrick Lamar 合作大热专辑《To Pimp a Butterfly》后，Kamasi Washington 以3张CD容量的个人巨著《The Epic》赢得了无数赞誉，有媒体将他视为爵士乐新一代的英雄式人物。，实属难得。
在第一场演出之前，我们有幸在后台采访了 Kamasi Washington 本人。在对谈中，这位豆瓣音乐采访的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爵士音乐人，和我们聊了即将发行的新EP、他的乐队，以及他对于爵士乐与 Hip Hop 的理解。
对于大到族群与文化、小到音乐风格的包容态度，思维的开放与自由是 Kamasi 给我们留下最深的印象，而《Harmony of Difference》这张新唱片所传递出的也正是这样一种哲学。
Kamasi 的音乐并不晦涩难懂。在 Kamasi 看来，风格的界限早已打破，你可能早就不自觉地成为了爵士乐迷；现代爵士乐早已不是过去的样子，而爵士音乐人也很可能拥有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的音乐背景，但这并不妨碍爵士乐“沉浸于当下(in the moment)”的精髓在这个时代的延续。我们知道，这也是 Herbie Hancock 大师的名言。
《Harmony of Difference》EP将于2017年9月29日在 Young Turks 厂牌正式发行。
我们从你的新EP聊起吧。《Harmony of Difference》将在下个星期发行，从之前的介绍中我们知道它是对“对位法”这种作曲方式的一种延伸。可以和我们再解释一下这张EP的概念，以及这六首曲目之间的联系吗？
Kamasi Washington：作为惠特尼博物馆（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双年展的一部分，我最近写了《Harmony of Difference》，在这个项目中我妹妹创作了六幅画作，它还包括一部电影。基本上我认为对位法是将多种音乐意象放在一起，平衡其中每一个意象的相同与相异之处，从而创造出一种和谐。所以我想以此来作为对社会的隐喻。我在洛杉矶长大，那是一个极具多样性的地方，生活在一起的人们来自几乎世界上的每一种文明。这是这座城市最美的一面。那里的人们相互学习，共同成长。但我们的新总统正在把人们变得疏离，让他们变得对立。所以我想写一个曲子，用对位法来作为隐喻。我写了五首不同的曲子，象征这座城市不同地区的人们，每一首都有不同的色彩。而第六首《Truth》则是我们同时演奏所有的五个部分，创造出比每一个单独的曲子更加美丽的东西来。
这张唱片会在 Young Turks 厂牌下发行。和他们合作感觉怎么样？你觉得和这样一个目前风格以电子和 R&B 为主的厂牌合作会有什么不同吗？
KW：我觉得很棒！他们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和这些对音乐抱有信念的人们一起工作感觉非常好。我发现说到头，比起人们是否在他们的音乐风格里面扎根很深更重要的，是对音乐的信念。我更加看重这个厂牌对音乐所具有的激情。
《Truth》MV
你们这次的巡演是以9人乐队的形式进行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何形成对大编制乐队的偏爱的？
KW：说到乐队，实际上这次有一个特殊的意义。这支乐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乐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所以说其实更多是我喜欢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演出。这场是我们这帮人一年多以来第一次都聚在一起演出，大家都太忙了。所以这次很特别。
你的父亲也是乐队的成员之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一起演出的？在演出或者创作的时候，你和他之间会有一种特别的联系吗？
KW：我还是小孩儿的时候咯。我哥哥出生之后，他就不出来巡演了，在家里抚养我们。我一直都希望他可以再出来演出。这也是他第一次来中国，能带着他一起来看看我觉得很棒。
是的，我们是一家人嘛。当然乐队里每个人都像家人一样，但我和他之间肯定会更不同。
在《The Epic》发行之后，你是不是比以前演出得更多了？现在演出的频率大概是什么样的？
KW：在《The Epic》之前，我更多是和别人一起演出，我维生的主要方式就是给别人当乐手。《The Epic》出来之后，我开始不停演自己的音乐，实现了从小想当音乐家到世界各地巡演的梦想，感觉很棒。
爵士乐在中国乐迷群体中还处在非常小众的状态。能否根据你自己的理解，和我们讲讲今天的爵士乐？任何方面都可以。
KW：爵士音乐是非裔美国音乐的基础，爵士是律动之中的自我表达，它强调的是一种沉浸在当下（in the moment）的音乐创作，看重正在发生的一切。许多人都知道 Hip-Hop，R&B，Funk 和摇滚乐的根源都是爵士乐，所有这些音乐都是相互联系的，即使有人不了解爵士乐，只要他们是 Hip-Hop，R&B，摇滚乐迷，他们就已经是爵士乐迷了，只是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所以我认为它是一种很容易接受的音乐类型，现代的爵士乐很好地展现了这一面。
今天的爵士乐也在吸收别的流派的东西。
KW：对。
接下来这个问题我们想问问 Thundercat。在《The Epic》里和现场演出他都在你的乐队里弹贝斯。在另一个采访里你说你仍将他的音乐视为爵士，而不是电子或别的什么。可以和我们展开说说吗？
KW：Thundercat 是一位爵士音乐人，因为我们听他的音乐能够感到，他是那么的享受当下，他的演奏是那么富有表现力。我们是一起玩爵士长大的，他哥哥 Ronald Bruner Jr. 在我的乐队里当鼓手。Thundercat 的底子是爵士的，他的音乐也有很深的爵士根基，虽然他的音乐也有别的影响，但对我来说是的，Thundercat 是爵士音乐人。
所以对你来说使用合成器和鼓机演奏爵士也是ok的？
KW：当然，选择什么样的载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音乐的人。
所以这也是“Harmony of Difference”了。
KW：对呀！
你的音乐人类学教育背景给你带来的最大的影响是什么？
KW：那是特别棒的经历。高中毕业之后即将上大学，我并不清楚想要做的是什么，中学的时候觉得我不是要做音乐，而是科学、数学之类的。我妈妈是化学老师，她一直希望我成为物理学家。但我逐渐意识到音乐才是我的毕生事业，但我还是觉得想要再学习一些东西。我已经自学了很多的西方音乐了，所以我去 UCLA 学了音乐人类学。这对我很有帮助，因为它为我提供了了解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音乐的机会。传统中国音乐，印尼甘美兰音乐，北印度古典音乐，津巴布韦和尼日利亚的音乐，许多来自异域的音乐，它们扩展了我自己音乐的可能性。一些音乐家会把比如中国戏曲的音乐类型化，融入到西方音乐中。听到这些音乐拓展了我自己的可能性。
这个问题刚才我们已经谈到了一些：作为一个和许多大牌 Hip Hop 音乐人一起工作过的爵士乐手，你觉得 Hip Hop 和爵士之间有着怎样的特殊联系？
KW：Hip Hop 音乐背后的许多东西都是爵士乐。我的第一次巡演是我19岁的时候给 Snoop Dogg 当乐手。基本上他的乐队全都是爵士乐手，有我，Thundercat，Ryan Porter，Snarky Puppy 乐队的 Robert Searight 等等。我们都有爵士乐手的能力，但关键是要理解如何去演奏 Hip Hop。我和 Battlecat 这样的西海岸 Hip Hop 先驱聊过天，他也是在爵士乐的环境里面长大的，所以他们对所有的这些音乐风格都有了解。甚至你看 Hip Hop 是把采样拼贴成新音乐的这种方式，而爵士乐则是把百老汇剧目中的一部分改编成 standard，这两者很相似，它们之间具有某种联系。
作为一个 bandleader，你认为谁对你领导一个大乐队的方式有最深的影响？
KW：很可能是 Gerald Wilson。Gerald Wilson 是一位伟大的作曲家，他为 Duke Ellington，Ella Fitzgerald，Billie Holiday 写过作品。我曾经在他的乐队里演奏，特别大的乐队。他总是很开放，同时很自由。他是很棒的作曲家，同时他也明白爵士乐的精髓在于彼此分享空间：你写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写出能够允许乐手们表达自己的音乐。所以这对我做乐队的影响是很大的。我有我自己的音乐，但它们可以很开放，我会以一种很开放的方式来领导乐队。我们可以改变它，创造出一些新的东西。我们不会完全一样地演奏一首曲子，每次都不一样，节奏不一样，速度、和弦，一切都可以变化。
这个月 Esperanza Spalding 在 facebook 上做了一个直播，在三天时间里从零开始完成了一整张专辑的创作和录音。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在平时的创作里面你会给自己设置时间的限制吗？
KW：特别棒。让大家能够看到幕后的创造过程，这非常酷。Esperanza 是令人着迷的音乐家，让人了解音乐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个主意很棒，代入感很强。这也是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给我们带来的好处。
我的创作过程比较慢啦，但有时候如果有 deadline，我也不得不限制创作的时间。但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的话会给音乐叠上很多层次，所以会耗费相对多一些的时间。但有时候也会尝试一些不同的方式。
你也会经常重新审视和修改你的作品吗？
KW：对，我总是会去掉或者增加一首曲子的某些部分。我发现我比较喜欢给自己一些时间，来给作品所表达的内容找到一种视角。
像是讲故事。
KW：对。
长按识别二维码，关注豆瓣FM公众号
Copyright © 2023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国内流行音乐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