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音乐,人的存在还有意义吗?

2023-05-10 14:5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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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格纳博物馆

没有音乐,生命是没有价值的——尼采

一如有其心向往之的克尔白,世界瓦格纳音乐之友也有其神萦梦绕的拜罗伊特节庆剧院。它虽非宗教意义上的圣地,但每年也吸引众多瓦格纳迷前来朝拜。


剧院外表朴实无华,与世无争,风格上绝不像名建筑拥有的伟岸气派或精巧外观,但内部构筑却卓尔不凡:木质剧场和下沉式乐池创造出美妙绝伦的音响效果,享有举世无双之誉;深深的舞台配有齐全的演出设施,能满足瓦格纳音乐剧的特殊需要。


不过,招引乐迷纷至沓来的根本原因,是这栋建筑由瓦格纳本人亲自设计亲手奠基。那是1872年5月的一个雨日。达官贵人云集捧场,俊男倩女中有哲人一位,名叫尼采


倏忽一百三十年整。2002年5月的一天,拜罗伊特的天上也是淅淅沥沥。我看过节庆剧院,来到瓦格纳故居,偶得激光唱片一张,题为《在瓦格纳的斯坦威上》,由德国当代著名钢琴家斯特凡·米基希(Stefan Mickisch)用瓦格纳当年的一架斯坦威牌钢琴演奏。唱片收乐曲十首,五首为瓦格纳乐曲,另五首为尼采原作。又是尼采!尼采还是音乐家?消息虽非耸人听闻,却也罕为人知。

拜罗伊特剧院


事后翻检尼采履历,可见他的确自小颇具音乐天赋


1864年的一份简历中他写道:“由于某种偶然,九岁那年我开始热衷于音乐。我这个充满激情的儿童,把连贯的和音音符记录在纸上,在美妙的钢琴的伴奏下按谱唱经文。”


1869年,在教授职位的申请书里,他又写道:“缺少一些外在的偶然性,否则我当时会大胆尝试,当音乐家。从九岁起我就感到音乐那最强烈的魅力;身处那种还不了解自己才能之局限的幸福状态中,以为自己所喜欢的一切,都可以得到。我曾留下无数乐谱,取得了比门外汉要多得多的音乐理论知识。只是在我普弗塔生活的最后年代里,我才以正确的自我认识,放弃了所有艺术家的生活计划;从此刻起,哲学进入形成的空缺。”


所谓的“普弗塔”年代指他的文科中学时期。“留下无数乐谱”,也非虚言。其中有1861年的四手钢琴曲《痛苦是大自然的基调》。乐曲名称已透露这位早熟的青年同叔本华哲学的亲和关系。同年,同窗和明友克鲁格(Glastav Krug)介绍他第一次认识了瓦格纳音乐《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钢琴曲片段。这年他十七岁。


1862年,他又同克鲁格等几个朋友一起,建立了一个叫《日耳曼尼亚》的艺术社团,其章程明确规定:“每个人可以自由提供一件音乐作品、一首诗或一篇论文。”可见在这个学生社团中,音乐占据要津。


1863年,尼采主要热中于演奏贝多芬、海顿,和舒伯特音乐,写下乐曲《在一个凉爽的谷底》,颇具自然风味。这年圣诞节,完成小提琴钢琴合奏曲《一个除夕夜》。


1864年和1865年,他转而迷恋巴赫、亨德尔、莫扎特、舒伯特和肖邦等人的作品。而他自己大部分的钢琴曲和为自己诗歌的谱曲也完成于这个年代。此后,瓦格纳逐渐成为他音乐生活的中心。

1861年,17岁的尼采为坚信礼拍摄的照片


对瓦格纳音乐的彻底皈依发生在1868年10月28日。这天,他仔细聆听了《特里斯坦》和《工匠歌手》这两部从剧情到音乐都迥然不同的作品的序曲,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提笔给挚友罗德(Erwin Rohde)写道:


“我的每根血管,每根神经都在震颤。”


这位以后以怀疑一切和弃绝尘世著称的叛逆性哲学家,就这样毫无抵抗地臣服于瓦格纳那炽热强烈的音乐艺术,以孤注一掷的姿态爱上了恢弘壮丽的瓦格纳音乐,乃至以后在《人啊人》中坦言:


“我思索再三,假如没有瓦格纳的音乐,我也许熬不过我的青年时代。”


对一个人,对一种音乐如此义无返颐地信任和专注,在他生命旅途中别无旁例。等他日后心生叛意,想抽身而出,实已为时太晚。


尼采与瓦格纳相识的媒介,也恰恰是他对瓦格纳音乐的痴迷,且极富传奇色彩。


1868年10月,青年尼采由于一次肋骨骨折由炮兵部队退伍,返回莱比锡,在恩师里契尔(Friedrich Wilhelm Ritschl)门下继续自己的古典语文学学业。这年11月,瓦格纳在慕尼黑吃了巴伐利亚国王的闭门羹,怏怏地转访莱比锡,住在姐夫赫尔曼·布洛克豪斯(Hermann Brockhaus)家。


一天,他为主人弹奏自己的得意之作《纽仑堡的工匠歌手》,不料听众里有位女客索菲·里契尔。她说自己认识此曲,她丈夫的一个得意门生是瓦格纳先生音乐的崇拜者,不久前曾兴奋地把此曲弹给她听。大师异乡巧遇知音,当即表示愿意认识一下这个年轻人。崇拜者非是旁人,正是尼采。原来索菲·里契尔是尼采的师母。


倘若尼采没有因伤退伍,返回莱比锡,倘若瓦格纳没有在慕尼黑遭冷遇而转道莱比锡;再倘若尼采的师母不是瓦格纳姐姐家的常客,并有幸在不同地点听到尼采和瓦格纳演奏的同一曲目,那么,尼采和瓦格纳,年龄相差三十一岁的哲学家和音乐家,两人走到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大胆往下推测,倘若尼采无缘结识瓦格纳,其受益于瓦格纳音乐思想的处女作《悲剧的诞生》也许不会“诞生”,而尼采以后的发展,颇难猜测。


其实,尼采与瓦格纳的相遇,对尼采来说,不仅是机缘凑合,简直有宿命的意味。


几个月后,1869年2月,尼采即被聘为瑞士巴塞尔大学的教授。而瓦格纳那时恰恰住在瑞士卢塞恩近郊的特里布申。尼采就这样鬼使神差般地从莱比锡追着瓦格纳,来到巴塞尔。从那里造访他的音乐偶像瓦格纳,可说极其方便。尼采利用了这便利的条件。


1869年5月起至1872年4月瓦格纳迁往拜罗伊特之前,在这三年里,尼采频繁出入瓦格纳在特里布申的别墅,甚至在那里拥有自己的卧室。两人漫步湖畔,促膝炉旁,论说音乐,探讨哲学,结下忘年之交。执著于音乐和戏剧艺术的瓦格纳虽然也喜好叔本华哲学,时而也谈论哲学,但从未有当哲人的奢望。尼采则不同。虽然主攻哲学,但时不时地弹琴作曲,并以音乐家自诩。

瓦格纳夫妇(1872年)


例如精神崩溃前三年,即1786年,在欧洲学界四处碰壁、颇感岑寂的尼采,把自己的书寄给丹麦的文学评论家勃兰兑斯,寻求声援。两人开始了持续一年多的通信。勃兰兑斯据此写下《尼采》传记一册,书载尼采给他的十一封信。在其中将近一半、即五封信中,尼采谈到自己的音乐创作或音乐才能。


1887年12月2日:


“您是一位音乐家吗?我的管弦乐合唱曲《赞美生活》正在印行中。我打算以此作为我留给后世的音乐作品,并期待着有一天人们会以这首歌纪念我。”


1888年3月27日:


“我想,我大概更是一位音乐家,而不是一位浪漫主义者。如果没有音乐,生活对于我就将是一种错误。”


1888年5月4日:


“《赞美生活》将在这几天内踏上通向哥本哈根的旅途。对我们哲学家来说,最大的乐事莫过于被错认为是艺术家了。而且,由于内行的评价,我可以肯定,《赞美》一作完全适宜于演出和歌唱,其效果也是毋庸置疑的……”


1888年5月23日:


我也希望莱比锡的出版商E. W. 弗雷采能够履行他的义务,寄出《赞美》一作。”


1888年9月13日:


“您可能不习惯于从音乐(所有缪斯中最重要的一位)中索取什么,然而,无论您有怎样的理由,还是请读读这份《音乐家的心理学》吧。毕竟,我在这个领域中是一个行家,而且十分幸运地禀赋着足够的音乐家的直觉。”


由此可见尼采对音乐的痴述,也可见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竟敢以“我为什么这样聪明”为题作文的尼采,就是在论及自己的音乐才能时,同样大言不惭。


不过,这只是他的自我评价,别人究竟如何品藻他的音乐作品?


1871年圣诞前夕,正是在频频拜访瓦格纳的日子里,尼采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乐曲《一个除夕夜的余音》献给瓦格纳夫人柯西玛。


1871年12月20日,他在给罗德的信中说:


“瓦格纳夫人12月25日生日——我把我的《除夕夜》献给她,很想知道,在那里会听到对我音乐作品的何种评价,因为我还从未闻听过权威的评论。”


尼采赠曲,显然有一石二鸟之意图。一则祝寿,二则检验自己的音乐水准。


作为家庭密友,尼采收到了庆祝生日的邀请,却未赴寿宴。许是想以自己的缺席让别人作更客观的评判?容或对自己的作品把握不大,临阵怯场?那是一首钢琴曲,当时由瓦格纳夫人进行了演奏。看来那一晚的情景令人难忘,所以约十六年后瓦格纳夫人对此还记忆犹新。


1887年11月,她在给友人莫特尔(Felix Mottl)的信中写道:


“雅各布·斯托克尔,我当时的仆人在收拾餐桌时站下仔细倾听,最后终于回转身去,说:‘我觉得味道不好’(schmeckt mir nicht gut)。我承认,尽管当时与尼采的伟大友谊,我还是笑得无法继续演奏。”


当时在瓦格纳家做客、同瓦格纳夫人一起弹奏《除夕钟声》的汉斯·里希特(Harls Richter)的描述更加仔细:


“瓦格纳不安地坐在一边,折起他的小帽在曲终前走出……我担心他要发火。但雅各布的批评使气氛缓和了些。我看到大师开怀大笑。一年半来同一个人来往,没想到有这样的事;现在他暗中跑来,大衣里揣着乐谱。”


对于这个场面,尼采也许一无所知。无论如何,他继续寻求行家对自己音乐作品的认同。1872年,尼采把自己的《曼弗雷德——沉思曲》寄给著名指挥家和音乐家毕洛夫,恳求指点,信中谦虚地说自己的音乐“靠不住”,甚至“可怕”。显然同他在其他场合的恣肆张扬判若霄壤。


但是,尼采的自谦并未阻挡毕洛夫给出不留情面的评判。他毫不客气地质问,这一切是不是开玩笑?是不是对“未来音乐”的一种音乐讽刺?他是否有意嘲弄音符联系的所有规则,如同嘲弄正字法?他称尼采的乐曲是他许久以来见到的“最不令人振奋和最反音乐的东西”,说尼采那音乐的发烧作品在音乐世界里犹如道德世界中的一次犯罪音乐的缪斯欧忒耳珀遭到了。


他甚至尖刻发问:


“您难道没有一个更好的杀死我的办法吗?”毕洛夫语近刻薄,语句简直显示出面对音乐遭受亵渎的怒发冲冠。对踌躇满志的尼采来说,这显然是当头一棒。


他沮丧地道歉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音乐如此毫无价值:“您对我帮助很大——这是一种自白,我带着几分痛苦作出的自白。”


尽管如此,尼采似乎并未甘心。1874年,他再次把这首乐曲寄给管弦乐队指挥赫加尔(Friedrich Hegar)过目。赫加尔的回信语句含蓄,几句恭维话后是:“就音乐思想的构造来说,整体上缺少对某些艺术结构条件的满足。乐曲给我造成的印象更是一首富有情趣的即兴曲,而不是一件深思熟虑的艺术作品。”


在评价尼采音乐作品方面,瓦格纳从一开始就态度矜持,显然是与尼采的特殊关系所致,生怕伤害朋友的一番虔诚。但从以上里希特描述的一幕看,他对尼采音乐最起码是不以为然。也许是被逼到了墙角,他有一次不得不对尼采这样说:“就一名教授来说,您的乐曲非常好。”虽无贬抑,但可以让人咂摸出一番滋味就一名非音乐专业的教授来说不错,就一名音乐家来说呢?尼采可自视为音乐家!


把尼采的自我称许比照旁人的评价,其间反差巨大。尼采显然高估了自家的音乐造诣,几有“无人赏,自家拍掌,唱得千山响”之嫌。但无可否认,他具有音乐天赋,且乐此不疲,时而能够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日常体悟,作曲配乐。从以上专家的议论看,他分明缺少系统的作曲训练,看来也低估了曲式结构的难度,有些勉为其难。


可是才华横溢,疯劲十足的尼采不愿正视业余爱好同专业水准之间的差异。这也难怪,既然凭籍自己的艺术天赋,语言修炼,加上敏锐的目光,作为古典语文学家的他能在哲学界抢滩成功(当然直到今天这还是个可以争论的问题),为什么不能依恃同样的天资和悟性,跻身乐坛、充当大师呢?这可能是尼采一生耿耿于怀、没有想通的事。


其实,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尼采的音乐天赋虽然没能让他成为一名世所公认的音乐家,却对他的哲学著作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且不说其著述翦最大—第舒同音乐有难解之缘,比如他的发轫之作《悲剧的诞生》,其基调就是,音乐乃悲剧之母;再如《瓦格纳与拜罗伊特》、《瓦格纳事件》和《尼采反对瓦格纳》,主题也均为音乐。而其著作中对音乐艺术的零星议论,更是不胜枚举。就是其著作那音韵铿锵的语言、跳跃式的思维方式、夸张的修饰手段和亢备的激情后面,其实无不让人感到音乐的冲动。


尼采一生至少留下七十三首乐曲:即使到了1889年,他明显地出现了精神分裂症状以后,语言逻辑逐渐离去,可音乐依旧在场。到了病情全面爆发的1890年,尼采神气萧瑟、仅存形骸,但还能在钢琴上熟练地弹奏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

1889年病中的尼采


比之语言文字,音乐的生命力在他身上更加绵延不绝,悠长坚韧非于此道浸淫有年者,实难办到:今天,世人在纪念哲学家尼采时,也逐渐记起音乐家尼采。据说1983年的世界哲学家大会上,已有人演出了他创作的乐曲。大约从1980年起至今,世界各地推出的尼采和包括尼采音乐的唱片,已不下十张。笔者拥有其中一张,是独具特色的一张。那上面一半是瓦格纳音乐,一半是尼采乐曲,并且由拜罗伊特的瓦格纳博物馆发行。回顾一下尼采对瓦格纳的“背叛”,尤其是瓦格纳死后多年,他还撰写《尼采反对瓦格纳》,对瓦格纳几有不依不饶的狠劲,更让人感到拜罗伊特人的宽宏大量。


转眼又是5月,窗外也是春雨绵绵。一年前购得尼采唱片的情景历历在目,禁不住再次静听他的音乐。其中《除夕夜草稿》仅二十九秒,《钢琴曲残篇》四十七秒,兔起鹘落一阵,即告结束。走的明显是即兴一途。另三首中,《这里淌过一条小溪》一分四十一秒,《英雄悲诉》一分五十二秒,最长的《残篇自身》也仅两分十三秒。总体印象,错陈杂出,纷纭而至,散而不显,有片段式风格;且音调奇诡,似与大师们的经典之作不类。


以往读尼采书,颠来倒去,总觉得论据逻辑的铺陈,风格语言的营造,全不像哲学。今日重听他这五首都出自1862年、即他十八岁时创作的乐曲,蓦然有所感悟。难道尼采在以他的作曲方式著文?倘或不谬.或许进一步理解尼采,得从源头开始,研读他的音乐?观其一生发展,尼采毕竟以音乐肇端,以音乐收尾。没有音乐,何来尼采?


本文原载于《文景杂志》,2003年8月

《弗里德里希·尼采》(蒙克,1906年8月)

小档案


姓名: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

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

出生: 1844年10月15日(普鲁士洛肯) 
逝世: 1900年8月25日(德国魏玛) 
学派/流派: 欧陆哲学、魏玛古典主义、心理分析、后结构主义、后现代主义 
主要领域: 伦理学、美学、价值理论、心理学 
著名思想: 上帝已死、永恒轮回、权力意志、精神三变、超人说、主人-奴隶道德说、酒神-日神精神、观点论 
受影响于: 赫拉克利特、斯宾诺莎、海涅、席勒、爱默生、叔本华、哥德、华格纳、陀思妥耶夫斯基 
施影响于: 德里达、萨特、佛洛伊德、荣格、、福柯、巴塔耶、加缪、德勒兹、雅斯培、兰德、里尔克、赫塞、纪德、施特劳斯 

从1854年起,尼采开始尝试作曲,当时正处于德国浪漫派的中心时期。就音乐精神的本质来说,尼采显示出了真实的西方的内在精神的复杂性。 

各时期音乐作品如下(可能有缺失): 
● 弥撒曲(1860年以前)

● 圣诞节管风琴作品(ein Weihnachts-O4r. 1860/61) 

● 钢琴交响诗(die sinf.Dichtung f. Kl.Ermanarich, 1862)

● 钢琴与小提琴(奏鸣曲)室内乐(Eine Sylvesternacht f.V.u.Kl., 1863)

● 十七首歌曲(Lieder)(1864) 

● 三首合唱(Chorlieder/Kyrie, Herbstlich sonnige Tage, Marschlied, 1866-1870) 
● 赞美诗
(Hymnus an die Freundschaf Hymnus an das Leben)
● 
Manfred-Meditation u.Monodie à deux f. Kl.(1873/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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