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爵士乐是什么样?

2017年，爵士乐迎来诞辰百年，爵士乐终于迎来了全球性的音乐狂欢。2018年，爵士乐踏入了第二个世纪。著名小号音乐家、文化评论家、PAYTONE厂牌的创始人Nicholas Payton这样描述它的现状：今天的爵士乐，早已延伸到“美国黑人音乐”（Black American Music）这一更大的范围。

那么，未来的爵士乐是什么样？

“今天看来，爵士乐并不仅仅是美国人的爱好。希望通过我的努力，我的同辈和后辈能开始反思并明白，爵士乐早已不再关乎‘黑白’。实际上它是有色彩的，也是数字化的。” 

抛出此言的，正是重新定义了爵士乐的中生代钢琴名家Jason Moran。用这段文字来概括Jason Moran近20年来对爵士领域作出的革新和产生的影响，恰如其分。不过，这位天才恐怕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段话被远在东方的中国引入了2017年的高考英语听力卷。对此，出题官的发问是：“关于Jason Moran对爵士乐的看法是什么？”（“What can we infer about Moran’s opinion on jazz?”）

答案选C：“爵士乐应与时俱进。”（“It should keep up with the times.”）

2010年，与时俱进的Jason ，换言之，他对爵士行业的杰出贡献在35岁时就受到了专业认可。虽有Max Roach（1988）、Cecil Taylor（1991）、Ornette Coleman（1994）、Miguel Zenón（2008）等在先，但史上获此殊荣的爵士音乐家仍屈指可数。

时空中的爵士百年

爵士乐的过去和未来是矛盾的，去年大热的电影《爱乐之城》似乎暗指了这个问题。那么，走向未来的爵士乐需要“脱根”吗？更直接的问题是，抓紧过去，爵士乐就没有未来了吗？

在美国当代爵士乐手中，Jason Moran是驳斥这些问题的不二人选。在著名的萨克斯风音乐家Charles Lloyd的眼中，Jason Moran是一个拥有古老灵魂的年轻人，无论对旧玩意还是新东西都如数家珍，乐于探索在音乐风格的边界。虽然Jason Moran给当代爵士乐带来的视角是全新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过去的爵士乐”中吸取养分。

2006年，旧金山爵士音乐节，Jason Moran开启了他的Monk系列。这个现场项目的初衷，在于重现个性强烈的爵士钢琴家Thelonious Monk伟大的1959年Town Hall音乐会现场。那个项目给予了Jason Moran新的音乐观。当他发现，Monk的每一个被外人误解为“碰错”的音符或和弦，哪怕是每一个音色，每一个节奏，每一个声音，都是经过Monk深思熟虑后的刻意为之……Thelonious Monk用自己的视角翻新Duke Ellington作品的方式和坚持，令Jason Moran深受启发。Monk已经令别人的作品耳目一新，那Jason Moran又该如何在保留Monk特色的同时，让它们听起来截然不同呢？

“时空”正是那个关键词。2005年，Jason Moran在Blue Note发行了专辑《Same Mother》。也许正是在那期间，他开始筹备“Monk 1959”的项目。无论是有些boogie-woogie的《Jump Up》，还是带了些原声布鲁斯的《Restin’》，《Same Mother》都开始愈发显示出他对爵士乐根源的回顾和重视，到了2006年的专辑《Artist in Residence》则更加明显。实际上，没有过往，则没有未来。

“爵士乐是有色彩的”

“色彩”，在Jason Moran的眼中，不只是黑人爵士和白人爵士的区分，也不仅仅是有世界性的，还有音乐流派和风格上的交融，更有创作角度和乐器技巧间的化学反应。Jason Moran的爵士桃花源，足可用“绚烂”来形容。

“Fats Waller Dance Party”就是这样一个跨越了爵士百年的音乐项目。2011年，Jason Moran和贝斯手、歌手Meshell Ndegeocello开启了这套趣味横生的舞会系列。Fats Waller是20年代的爵士钢琴巨人，他所创造的美国东岸跨越式弹奏，为现代爵士的成型奠定了基础；他的音乐常常给人舞会的感觉，充满欢乐地摇摆。

关于这个起于现场的项目，Jason Moran将其“舞会”的意味尽其所能地放大，不仅在音乐，更在舞台服饰和布景。Jason Moran幽默地特地准备了一顶设计成Fats Waller头部的大型面具，再加上奇幻的舞台灯光，Meshell Ndegeocello的红框潮人眼镜……用今天的话来说，Jason Moran的音乐表达可以说是很“酷”了。

Jason Moran’s “Fats Waller Dance Party”, The Harlem Stage Gatehouse, 2011 （photography: Eric Sandler)

爵士永不过时。三年后，他将这场始于百年前的音乐狂欢录成了专辑《All Rise: A Joyful Elegy For Fats Waller》（Blue Note，2014），还发行了黑胶。Hip-Hop、R&B、funk、blues、gospel、house……一路眼花缭乱，这张唱片上的几乎每首作品都和当代的其他音乐风格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碰撞。

Jason Moran确实重新“开发”了Fats Waller的那些名作。《Ain’t Misbehaving》，当Meshell Ndegeocello不断重复“For you, for you, for you, for you……”，灵魂出窍般的歌声和Jason Moran五光十色的Rhodes融为新的美丽。《Handful of Keys》听似是一首相对更回归传统的钢琴独奏，惊人有力的左手令人大呼过瘾，但依稀的采样和钢琴在音乐效果上所达成的谐一，仍在提醒耳朵：Jason Moran是一位21世纪的音乐家。作为Jason Moran三重奏的固定成员，Nasheet Waits的鼓点在《Lulu’s Back In Time》中达到爆点。尽管这张专辑潮味十足，Jason Moran还是将Fats Waller百年前的跨越式弹法发挥到了淋漓尽致。就像这张专辑封面上色彩斑斓的单词“ALL”一样，Jason Moran会让人对爵士乐的“色彩”有新的理解。

“爵士乐是数字的”

采样，并非Jason Moran的专利，但他却完美开掘了采样的“声音本质”。爵士乐是数字的（digital），而数字是当下的。Jason Moran的音乐，正是冲在时代最前的——也许这就是爵士乐的未来。

对不少当代爵士玩家而言，采样很容易令音乐落入“流行化”的“圈套”，但Jason Moran却游刃有余地完美规避了这一风险，甚至还能透出些许先锋爵士的气质。他之所以能成为当下足以引领年轻一代的爵士音乐家，不仅因为他是天才，更源于他对才华、趣味和艺术融合的把握。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就是超群的。

2002年，Jason Moran首次以三重奏的乐队名，在厂牌Blue Note下发行了同名专辑《The Bandwagon》

在Jason Moran的音乐表达中，采样是一种层次，很多时候和乐器的地位相似。在作品《Ring My Phone》中，Jason Moran将一位土耳其女性的电话录音作为音乐的附加元素，带着自己的三重奏，捕捉那位女性说话声的音高，竟也完成了一部令人忍俊不禁的音乐创作。而另一首异曲同工之妙的作品是《Infospace》，Jason Moran竟为音乐配入了一段播音气十足的中文股市新闻播报。

Jason Moran & The Bandwagon - Ringing My Phone, Jazzbaltica 2004

仿佛披着夕阳的金色光辉，《Gentle Shifts South》有着极其优美温柔的钢琴旋律，Jason Moran几乎全程都嵌入了家人围坐怀念故友的对话，你似乎能从音乐中听到传递、翻阅相片的场景。这里，Jason Moran也展示了自己作为一位优秀电影配乐师的才华。

Jason Moran Trio - Gentle Shifts South - Chivas Jazz Festival 2003

Jason Moran（右）近20年的三重奏The Bandwagon在纽约Village Vanguard门口（摄影：John Rogers）

2018年1月26-27日，无所畏惧的当代爵士钢琴天才Jason Moran将携手他三重奏The Bandwagon的原班人马，在Blue Note Beijing献上一场走在时代最前沿的未来爵士乐。“有时候，我们会忘记音乐有着更宽广的语境，而我想让那些对话继续下去。”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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