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气——摇滚不重要.

1994年的时候，我四岁。

如果不是录像机，我险些错过了一个传奇。

 

在充斥着酒精和荷尔蒙的舞台上，有个家伙套着海魂衫、系着红领巾，用尽全力的对台下所有的姑娘们喊“姑娘们，你们漂亮么？”

 

这人叫何勇。与窦唯、张楚并称——魔岩三杰。

 

无数人说这是中国摇滚乐的巅峰，1994年香港红磡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其实放在今天看，这场疯狂的演出更像是一场盛大的阴谋，这场“封神”的演出，轻而易举的掐断了天才们的脖子。

今天聊聊何勇。

 

1969年2月15日，何勇出生在北京的文工团大院，父亲何玉生是极有声誉的三弦演奏家。

 

何勇小时候就泡在音乐里：

 

崔健总是坐在院里鼓捣新歌，“鼓王”张永光就住隔壁，屋里的敲打声就没停过，还有后来的“爵士之父”刘元，这都是一块玩大的。

 

父亲何玉生七十年代末就接触了西方流行音乐，是中国第一个弹电吉他的人。

 

传说当年那英初出茅庐，到北京闯荡，第一个要拜的，就是何玉生的码头。

 

父亲对这个孩子的敲打一天也没停止过，教他民乐、教他练琴。

 

何勇年纪小，脑子活、学东西也快，为了让孩子见见世面，何玉生找人把年仅15岁的何勇送进乐团，跟着全国各地奔走巡演，磨炼琴技。

 

巡演路上，何勇写下了人生中第一首歌——《长江第一漂》。

 

父亲给他下了一句评语：“有天分的孩子，能从生活中提炼出歌来。”

每两年，他就跟几个小伙伴儿搞了个乐队——五月天。（这跟台湾的五月天是两码事儿）。那时候的崔健已经有了名气，提起崔健，也是不少玩儿乐队的心中神人，能得到崔健肯定的人不多，“五月天”一下就出了俩，一个是何勇，一个是被成为天才的骅梓。

那时候的摇滚乐队，跟现在的摇滚乐队其实待遇差不多——走穴，赶场子。100、200的活儿都干。

有一次，何勇一帮人带着王菲出去走穴,（没错，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王菲）。王菲本来就是个好看姑娘，而且声音到位，当时王菲一开嗓子，把台下的邓丽君惊着了。

 

然后那次人特别多。带队的穴头也挣了个盆满钵满，结果算工钱的时候，人根本就没打理何勇。第二天，何勇就带着几把西瓜刀找上门，不过最后被揍了一顿也没拿着工资，不过也算落下一名声——这孩子是个精神病，不好惹。

 

1991年，何勇签约了大地唱片。结果唱片公司出尔反尔，迟迟不给发新专辑，还不给退母带。何勇二话没犹豫，带着两把斧子就进了公司。唱片公司哪见过这阵仗，赶紧乖乖的还了母带。当时台湾流行的一个事儿——碰见何勇了，离他远点，谁知道他抽风了能干什么事儿。

离开了大地唱片之后，何勇签了魔岩文化，从这儿开始，开始了中国摇滚一个巅峰式的传奇。

 

何勇在魔岩出了一张专辑《垃圾场》这也是他一生中唯一一张专辑。不同于窦唯、张楚的高产，“出道即高峰”的何勇，就像一颗闪耀的流星，瞬间却令人难忘 － 在他的首张同时也是唯一的专辑《垃圾场》中，肆意的宣泄着自己无处保留的情感，乐迷则成了“垃圾场”中的“拾荒者”。

 

“我们的生活，就像一个垃圾场，人们就像虫子一样，在这里你争我抢，吃的都是良心，拉的全是思想……”

 

即便多年后，仍不时发现遗失其中的“遗珠”。这只火麒麟宣泄着他最原始的愤怒与冲动。从《姑娘漂亮》、《垃圾场》，到《钟鼓楼》、《非洲梦》，何勇的歌是那么的直白和不落俗套。可以说，他仅用一张专辑即铸就了自己中国朋克教父的身份。

 

1994年，香港红磡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在香港开了新闻发布会。

发布会上，何勇飞扬跋扈的说：“四大天王，也就张学友是个唱歌的”。此言一出，香港歌迷一片哗然，接着就是偶像被侮辱的震怒。当时梅艳芳说：“何勇是何许人，这么狂，那你又算什么？”

12月17日晚。四大天王、、梅艳芳等悉数到场，等着看这个叫何勇的小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后来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

在台下癫狂。

 

所有的观众陷入了一种异样的狂欢。

 

在唱《钟鼓楼》的时候，前一秒还在疯狂扭动身子的少年突然停了下来。

 

回身向在一旁弹三弦的父亲深深鞠了一躬。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场“诡异”的演唱会。

窦唯比现在更年轻、更张扬、更鲜明。带着明烈的少年心气，

 

张楚比现在更快乐，更意气风发，更充满梦想。

 

而何勇，穿着海魂衫的何勇，何勇穿着海魂衫，系着红领巾（他这身儿装扮已经成了一个怀旧符号了，现在去南锣还能淘到这么一身儿），时不时来个麒麟跳，贡献了94红磡非常经典的一个画面。一头长发甩上天，穿超短裤露一大截大腿的邓讴歌，则是演唱会的另一道风景。这俩人一起，带来了国摇史上空前绝后的骚气表演。

而《钟鼓楼》无异于把演出气氛推向了定点，没有何勇，也一定不会有94年的成功传奇。

 

钟鼓楼这个歌儿，就像个隐喻一样，是新旧更替，也是原有生活秩序无可避免地被迫受到改变，既是全面市场推进现代化的中国，也是如昙花一现般的中国摇滚。其次，钟鼓楼这首歌里有著名三弦儿演奏家，何勇的父亲，何玉生。老爷子手拿三弦儿坐在板凳儿上，在红磡体育场和儿子一起演奏一首摇滚歌曲，有一种非常奇异的火花被碰撞出来。是传承，也是革新。最后，也不得不提，吹笛子的窦唯，清冷又桀骜地往那儿一站，真的是人如玉。何勇介绍他的时候，蹭到他身边儿跟他玩儿闹，窦唯就不像邓讴歌一样和他一起来劲，继续面沉似水地吹笛子，整个禁欲硬气的感觉，太令人心动。

 

这场演唱会造就了魔岩三杰，造就了中国摇滚，同时，把所有中国摇滚掐在了那一个点儿上。

 

90年代中期，中国社会塑造了两个偶像。

一个是公交车售票员李素丽，一个是全国劳模徐虎。

就在全国上下都在学习这俩人的时候。

何勇在舞台上冲着台下喊：“李素丽，你漂亮么？”

 

第二天，各大报纸头条就出来了，“著名摇滚歌手调戏劳动模范”铺天盖地的传阅，因为这件事何勇不仅受到主流媒体的妖魔化，还被禁演4年。

 

那是何勇的人生转折点，他变得一蹶不振，开始抑郁，精神也渐渐出了问题。

 

再后来，魔岩宣布退出内地，何勇除了挣到第一张专辑的那点版税，此后再也没拿到任何钱。

 

现在回过头来看，魔岩三杰通过商业运作带来的短暂辉煌，真不知道对中国摇滚是一种帮助还是一种伤害。

 

所以何勇说：张楚死了，我疯了，窦唯成仙了。

 

后来的事情，也许大家都略有耳闻，何勇烧掉了自己房子。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出来以后跟女诗人尹丽川结了一场四个月的婚。

何勇面对镜头的时候失魂落魄：“我丢了自己的人，也丢了心爱的人。”

 

再后来，何勇就失踪了。窦唯偶尔出现在面馆，被人嘲讽人老珠黄。张楚带着一脸傻相也被人渐渐遗忘。直到何勇在楼下捅了小卖铺的老板，，然后重新被送回精神病院。

2017年8月份的时候，何勇乐队的乐手和张楚、姜昕、唐朝老五等等同台。幕后还凝聚了郑钧、黑豹乐队、唐朝乐队、侯牧人、栾树、张岭、赵牧阳等人。搞了一场演出，为了给何勇凑钱看病。

后来，就没人直到曾经的何勇，是否还一如当初。

如今的大众甚至不曾知道，有一个天才来过，又走过。

 

20多年前，何勇在《钟鼓楼》里悠然地唱着：我的家就在二环路的里面。

 

20多年后的今天，北京已经修到了七环。而何勇也从二环路里的四合院，搬到了北京城郊的一隅。

 

曾经的何勇，是四蹄升烟的火麒麟，站在城楼上睥睨着皇城。如今，皇城根下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何勇却只留下了一个落寞的背影。

 

娱乐圈的洪流滚滚向前，摇滚乐的星星之火也正在燎原，但是有多少人还记得那个穿着海魂衫的年轻人，曾用一把吉他点燃了全中国。而今，他却是大众眼中的疯子。

 

可是，我们都知道啊，疯的不是何勇，而是这个时代。我们生活的地方，就像一个垃圾场！

 

人就是这样，少年心气，也总有一天会长大。可是曾经的岁月，不会失去。它会定在那个最精彩的瞬间，在你偶尔回头看的时候，就会看到如金子般的过去。赊店元青花洞藏年份酒。把过去的时间，锁在瓶中。它带着二十年前的热烈阳光下的丰收谷物，一碗过山的泉，他们一定是那一年最精彩的粮食和水。才能流转这么多年，酿出一喉甜美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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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年的红磡就像是一部科幻片儿，充满了超级英雄和飞天遁地的传说。然而最美好的，其实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干了一票大的。无数人都以为红磡是中国摇滚的里程碑，也有无数人以为红磡是中国摇滚的墓志铭。至于那些每天操着闲心要“拯救”中国摇滚的人？哪儿凉快哪儿呆着把。

中国摇滚？

燥着呢！